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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懂的是,”我说,“为什么最初大家要让学生遭受不好的待遇呢?”

“从妳今天的角度来看,卡西,这个疑问是完全合理的,不过妳得试着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情。战后五〇年代初期,科学上一个个重大突破迅速地出现,社会没有时间加以评估或是提出明智的问题。所有全新的可能突然一下子摆在众人面前,所有那些可以治疗过去不治之症的方法,这才是最受世界瞩目,也是这个世界最为渴望的啊!曾有一段时间,大家宁可相信这些器官是突然冒出来的,最多也是以为这些捐赠器官是在真空状态下培养出来的而已。没错,当时是有一些争议。但是,等到大家开始关心……开始关心学生,开始思考你们受到如何的培育,以及是否应该存在等议题,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呀,情势无法逆转。你怎么可能要求这个才刚把癌症当作可治之症的世界回到过去的黑暗时代呢?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啊!虽然大家对于你们的存在感觉不太自在,但是他们最大的关切还是自己的小孩、伴侣、父母亲还有朋友等,不会因为癌症而死,或是受到运动神经受损和心脏方面疾病的威胁。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你们被摆在黑暗之中,大家尽量不去想到你们。要是想起你们,他们便说服自己,你们和我们人类不完全相同。既然你们次于人类一等,所以怎么做都没有关系。这样的心态一直到我们的小小运动才开始有了转变。但是,妳知道我们对抗的是什么吗?我们简直就是硬要把圆形拉成正方形。我们所面对的这个世界要求学生捐赠器官。另一方面,却又反对把你们当做真正的人类。嗯,我们这场仗已经打了很多年了,至少,我们为你们赢得了很多改善的机会,当然啰,你们只是少数被挑选出来的人。但是后来发生了莫宁戴尔丑闻,还有其他事情,转眼之间,局势变了。再也没有人想要支持我们,支持我们的小小运动,支持海尔森、格兰摩根,还有桑德斯照护中心,我们全被扫除得干干净净了。”

“埃米莉小姐,您一直提到的莫宁戴尔丑闻,那到底是什么啊?”我问,“您得告诉我们,这件事我们从没听过。”

“啊,我想你们大概也不可能听过。在外界这不算什么大事。那是有关一个叫做詹姆士.莫宁戴尔的科学家,他在那方面的研究算是很有天份的。他在苏格兰的一个偏远地方继续他的工作,我想他以为这么一来,就不会吸引太多人的注意。他的目标是要提供社会大众一个增强孩童某个特质的机会,例如高人一等的智力、超人的运动天份等。当然也有其他人有着同样的抱负,但只有这个叫做莫宁戴尔的家伙,他超越了所有前人的研究成果,而且也远远超出了合法的界线。嗯,后来他被发现了,研究工作也被停止了,这件事好像就告了一个段落。不过,对我们来说当然不是如此。就像我所说的,这件事并没这么严重,只是在社会上造成了某种氛围,妳知道。这件事情提醒了所有人,提醒着大家心里一直以来的恐惧。为了捐赠计划,社会制造出像你们这样的学生是一回事,但是他们会让下一代那些被制造出来的小孩,取代自己社会上的地位吗?那一群明显比我们其他人还要优越的科学小孩?哦,那可不行。大家受到了惊吓,便又全缩了回去。”

“可是,埃米莉小姐,”我说,“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海尔森得因为那样的事情关闭呢?”

“我们也不觉得两者之间有什么明显的关联啊,卡西,至少起初我们不觉得。我常想,我们那时没多尽点力,是我们的错。要是我们多注意一点儿,没有那么专注在我们的工作上,要是在莫宁戴尔事件最初发生的时候多些努力,说不定就可以避免后来的命运了。啊,玛丽克劳德不同意我的话。她觉得不管我们怎么做,这种事总是要发生,或许她是对的。毕竟,不只是莫宁戴尔事件,当时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例如那个糟糕的电视系列报导等等。这一切一切都是原因,也造成了局势的转变。不过我想归根究柢,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我们的小型运动上。我们太脆弱了,太过依赖我们的支持者一时的兴致好恶。只要时势站在我们这边,只要有企业或政治人物,看到给予我们支持可以为他们自己带来一点儿好处,我们就能持续免除经济上的困难。但是,一直以来这都不容易啊,尤其莫宁戴尔事件发生了以后,气氛不一样了,我们别无选择。这个世界不愿意再去面对捐赠计划实际运作的方式,也不愿意再想起你们这些学生,或是成长的环境。换句话说,亲爱的,他们要你们回到黑暗里去,回到像玛丽克劳德和我这种人出现以前的黑暗里去啊!所有那些有影响力、曾经积极地帮助过我们的人物,这时当然全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