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4/5页)

我并没有亲自在电视上看到拍打手肘这招,但是我很肯定这一定也是从电视上学来的,而且我非常确定鲁思并不知道。因此,那天下午我在草地上阅读《丹尼尔.迪兰达》的时候,鲁思的举止实在令人讨厌,我才决定该是有人向她说清楚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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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已经接近秋天,天气逐渐变冷。学长姊们大多待在室内,大体来说回复到夏天来临以前的日常生活习惯。而我们这一群刚从海尔森毕业的学生还是坐在外面尚未修剪的草地上,一心盼望尽可能维持我们已经慢慢习惯的例行活动。尽管如此,那天下午,除了我在草地上看书外,大概也只有三、四个人。由于我先前特地为自己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所以后来我和鲁思之间的对话肯定并没有第三者听见。

当时,我躺在一块旧帆布上看书,看的是我先前说的《丹尼尔.迪兰达》,鲁思慢慢走了过来,坐在我身边。她仔细看了这本书的封面之后便点了点头。如我所料,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向我描述这本书的大概内容。若是以前,我倒觉得还好,也很乐意她这么做,但是这一天我心里可火了。她这种行为已经发生一、两次了,我也看过她同样如此对待别人。问题首先出在她的态度:她老是一副看似漠不关心却又一派诚恳的模样,彷佛等着别人真心感谢她的协助。好吧,我得承认,即使当时,我也不清楚她背后是什么动机。我们初到卡堤基的前几个月,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个想法,也就是说,如果要评判一个人在卡堤基适应状况如何、是不是吃得开,可以从这个人书读的多寡看得出来。

虽然这种想法听来诡异,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这是我们几个海尔森学生之间存在的想法,但是却又刻意保持低调模糊,事实上,这不禁让人想到我们在海尔森看待性行为的态度。一个人可以到处暗示别人自己读了所有书,例如当别人提到《战争与和平》的时候,便若有所知地点点头,大家有个共识,不会有人过分理性地检验他人所发出的暗示。但可别忘了,自从我们来到卡堤基日日夜夜共处,当中若是有人读过《战争与和平》,别人绝不可能没有发现。不过,我们就和以前在海尔森看待性这个话题一样,大家心里有个默契,容许其中存在个人进行阅读的神秘地带。

如我所说,这是我们或多或少享受其中的小游戏。即便如此,只有鲁思将这个游戏加以扩大延伸。只有她一个人老是假装读过别人正在阅读的书籍;只有她一个人以为展现高妙阅读能力的方式,就是四处告诉别人他们读到一半的小说所发生的故事情节。就是因为这样,当她开始讲述《丹尼尔.迪兰达》的故事,我就合上了书,坐正身子,冷不防地对她说:“鲁思,我一直想问妳,为什么妳每次说再见的时候,总是要那样拍打汤米的手呢?妳知道我的意思吧!”

当然鲁思起初不愿承认,于是我捺住性子,解释了一番。鲁思听完便耸耸肩说:“我不知道自己有这种举动,大概是刚好吧!”

若是几个月前,或许我会就此作罢,或者可能连提都不提。但是那天下午我非要穷追猛打不可,我仔细对她说明,这个动作是学长姊们从电视连续剧上学来的。“这不是什么值得效法的行为,”我说,“如果妳以为外界的人都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告诉妳,正常人在外面不会这样的。”

我看得出来,露西非常生气,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击。她别过头去,再次耸了耸肩。“那又怎样?”她说,“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多人都是这样啊!”

“妳是指克莉丝和罗德尼吧!”

我才说完,马上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在我提到这两个人之前,已经把鲁思逼到了墙角,而今这么一说,她已经脱困了。这就好像玩西洋棋,才走完一步,手指刚离开棋子,立刻发现自己犯下的错误,于是相当恐慌,完全不知这个错误让自己陷入了如何程度的灾难。想当然,我在鲁思眼中看到一丝光芒,她这回再开口,语调可就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