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思和汤米分手后几天,我和其他几个女生在美术教室画静物。我记得那天身后虽然有风扇吹着,但还是感觉相当闷热。我们的画具是炭笔,有人强占了所有画架,所以我们只得将板子立在腿上作画。当时我坐在辛西亚旁边,我们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抱怨室内的闷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聊到了男生的话题,辛西亚头也不抬地对我说:“还有汤米啊,我就知道他和鲁思在一起不会太久的啦。嗯,我猜妳就是自然的继承人啰!”

辛西亚说这些话时,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但她是个观察敏锐的人,而且不是我们小团体成员,所以她的话显得更有份量。我是指,我心里忍不住把她的想法看作所有和这个话题毫不相干的外人的一致意见。毕竟,在他们出双入对之前,我已经是汤米多年的朋友了。在外人眼中,我看起来确实很有可能成为鲁思的“自然继承人”。我听听也就算了,辛西亚本来就不是要发表什么长篇大论,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差不多一、两天后,我和汉纳从休憩亭走出来,她突然用手肘轻轻推了我一下,头朝向北运动场那边的一群男生点了一点。

“你看,”汉纳小声地说,“是汤米耶,他一个人坐在那边喔!”

我耸了耸肩,彷佛说:“那又怎样?”这件事到此为止,没有下文。不过,事后我想了又想。说不定汉纳想告诉我的是,汤米和鲁思分开以后,剩下他单独一个人了。我才不理汉纳;我太了解她了。她用手肘推我低声说话的方式,明显表示她心中的假设:她也把我当成“自然继承人”,而且说不定她已经到处对人说过了。

我之前说过,这些事情让我有点儿心烦意乱,在那之前,我可是全心全意进行着我的哈瑞计划。事实上,现在看来,当初要不是“自然继承人”那档事,我早和哈瑞发生关系了。毕竟我把性行为全研究过了,准备也相当充份。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哈瑞是那个生命阶段的绝佳人选。如果我们当时真的做了,我想他一定非常体贴温柔,也一定了解我对他的需求。

两年前,我和哈瑞在威尔特夏的康复中心匆匆见过一面。他刚做完捐赠入院休养。那时,我心情不是很好,我所照顾的捐赠人前个晚上刚去世。虽然没有人怪罪于我(因为都是不周全的手术造成的),但是自己心里还是很不好受。我几乎整晚没睡,一直在整理东西,就当我在前面接待处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哈瑞被推了进来。他坐在轮椅上,后来我才知道他并非不能走,而是因为身体虚弱:我不确定当我上前向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是不是认得出我。我想我大概没什么理由在他的记忆里占有一席之地吧!

除了那次外,我们之间没有太多接触。要是他真的记得我的话,对他来说,我也不过是一个曾经走来问他要不要发生性关系,然后一溜烟就跑掉的笨女生吧!以他当时的年龄而言,他应该算是相当成熟的,因为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四处张扬我是个卖弄风骚的女生之类的话。所以,我看到他被带进来的那天,心里对他怀着感谢,希望能做他的看护。我东张西望,不管他的看护到底是谁,反正那个人根本不在他身边。护理员急着把他送到房间,所以我没有和他说太多话。我只是向他打了一声招呼,希望他能早日康复,哈瑞也只是疲倦地对我笑了笑。当我提到海尔森的时候,哈瑞翘起了大拇指,但我看得出来他认不出我。说不定再过一阵子,等他没这么累,或药效没这么强的时候,就会试着回想我的脸孔,记起我是谁了。

总而言之,我要说的是,当时鲁思和汤米分手以后,整个计划全泡汤了。现在想想,我对哈瑞实在有点儿过意不去。前个星期我才给他暗示,这个星期却突然小声地说要再拖一阵子。我大概以为他急着想做,所以想办法尽可能拖延一段时间。每次我看到他,总是赶紧找件事情,然后在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我的时候,赶紧溜走。直到很久以后,当我想起这件事,突然有了一个不同的想法,说不定他那时心里压根没想到性。就我认为,他大概也很乐意忘掉这件事情,只不过每次他在走廊或运动场遇到我,我就走到他面前,小声说了一些借口,解释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不想要性行为。他可能觉得我的行为十分愚蠢,要不是他这个人为人正直,我早就成了众人谈话的笑柄了。嗯,总之,拖延哈瑞前后的时间大概一、两个礼拜,接着就是鲁思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