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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争辩。当然,埃米莉小姐可以说是不寻常的敏锐。比如说,若是不该在主屋或庭院出现的学生出现在那里,一听到监护人走过来,大可躲起来就行了。海尔森里里外外到处都有纸箱、角落、灌木丛、篱笆等藏匿的好地方。不过,若是看见埃米莉小姐走了过来,心会立刻一沉,因为埃米莉小姐总是能发现学生的藏身之处。好像她有什么特异功能似的。就算学生躲进橱柜,紧闭橱门,全身动也不动,最后还是会听到埃米莉小姐的脚步声在橱柜外面停下,对着里面说:“好了,里面的人给我出来。”

这就是施薇亚在二楼楼梯平台的遭遇;那一次,埃米莉小姐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埃米莉小姐从来不像露西小姐那样大吼大叫,不过若是生起气来,却比露西小姐更恐怖。她的眼睛瞇成一条线,气愤地对着自己自言自语,像是和一个隐形的同事商讨哪种惩罚才能好好修理这个学生一顿。看到埃米莉小姐那副模样,学生心里一边想赶快知道结果,一边却又完全不想知道。不过,埃米莉小姐通常不会给学生太过严厉的处罚。她几乎从来不曾惩罚学生课后留校,或者要求学生做杂务、取消学生特权等。但是,光是知道自己落入她的处罚盘算之中,还是教人胆战心惊,恨不得马上能做点儿什么事来弥补。

但是重点是,埃米莉小姐到底会做什么处置教人无法预料。施薇亚那次想必吃尽了苦头,不过后来有一次劳拉奔跑穿越大黄植物区被逮住的时候,埃米莉小姐只是严厉地说:“不可以在这里游荡,女孩儿,快走。”说完,埃米莉小姐也就走了。

后来有一次,我也以为自己要倒大楣了。我喜欢一条绕着主屋后侧的小路,这条路通往每个角落和通道,一路上要挤身穿越灌木丛,低头走过长满长春藤的拱门,还要经过一道生锈的铁门。一边走着,一边可以从一扇接着一扇的窗户往里看。我想自己之所以这么喜欢这条小路,部份原因是因为我不知道这条路是不是禁区。当然,平常上课期间,这里是不能走的;但是到了周末或晚上,规定就不很明确了。多数学生一向避免走这条路,或许,就是这种远离人群的感觉,造就了另一部份的吸引力吧!

总之,就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傍晚,我正在这条小路上散步。我想当时自己应该是中学部三年级了,一如往常,我一边走着,一边往内看看空荡的教室,突然间,却看到埃米莉小姐在一间教室里。她一个人,缓缓地踱着步,小声地说着些什么,手势指向教室中的隐形观众。我想她应该是在做课堂演练或是集会演说的排练吧!当我正打算在她看到我之前快步走过时,她突然转过身来,两眼瞪着我。我全身都僵住了,心想这下糟了,但是埃米莉小姐却像之前一样,继续她的排练,只不过她现在是对着我,装作对我说话的模样;然后,如我所愿,她自然地转过身去,眼睛望向教室另一边想象中的学生。我赶紧蹑手蹑脚地沿着小路离开,第二天我成天提心吊胆,不知道埃米莉小姐看到我会说些什么。但是,她却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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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不是我现在真正想说的事,我现在想谈一谈鲁思,谈谈我们如何认识和变成好朋友的经过,以及早年共同渡过的岁月。因为这阵子以来,当我在漫长的下午开车经过田野,或是当我在高速公路服务站的大玻璃窗前喝着咖啡的时候,越来越常发现自己又想起了她。

鲁思不是那种一开始就会变成朋友的人。我还记得五、六岁时和汉纳、劳拉在一起的情景,但是没有鲁思的记忆。早期那段日子,我对鲁思只有一个模糊的记忆。

当时,我正在沙坑玩。沙地上还有很多人,沙坑变得非常拥挤,所以大家对彼此都不太高兴。我们人在室外,阳光非常暖和,所以应该是在幼儿游戏区的沙坑,也可能是北运动场长型障碍物尽头的沙地。总之,天气很热,口很渴,我不喜欢这么多人挤在沙坑。接下来的印象中,鲁思也站在那里,她没有和其他人站在沙地上,而是站在距离我们几英尺远的地方。她应该是为了某件事情,正对我身后两个女生生气,她站在那里,眼睛瞪着她们看。我猜,当时我对鲁思认识得很少,不过,她已经在我心中留下了某些印象,记得当我在沙地上一边忙着手边的事,一边却担心她回过头来盯着我看。虽然我当时一个字也没说,心里却恨不得她能明白,我和后面的女生不是同伙的,而且不管她们是什么事情令她生气,我也完全没有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