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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回想起来,当时的激动实在有点儿好笑,因为拍卖会经常令人大失所望。拍卖会的东西没什么特别,我们不过是拿代币将穿破的衣物或破掉的物品更新罢了。不过,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曾在拍卖会上找到一些不错的东西,一些变得非常特别的东西:像是夹克、手表,以及从未拿来使用、只是得意地摆在床边的工艺剪刀等。所有人都曾经找到那样特殊的东西,所以,虽然我们假装自己毫不在意,却仍无法甩开过去那种期待与兴奋的情绪。

其实,学生之所以卸货时在货车附近逗留是有原因的。如果是小学部的学生,他们会跟着穿着工作服,搬运一个个大纸箱的工人,前前后后从储藏室到货车来回走着,询问工人纸箱里装了什么。通常听到的回答是:“里面可是装了很多东西喔,小甜心。”如果继续问下去,“那这次是大丰收吗?”工人们迟早会笑着说:“喔,我想没错的,小甜心,超级大丰收。”接着就会引发一阵激动的欢呼声。

纸箱的上盖通常是敞开的,所以学生可以瞄到里面各式各样的东西,有时候,虽然搬运工人不该这么做,他们还是让学生翻开几样东西,以便看得更加清楚。所以,当差不多一个礼拜后的拍卖会来临的那一刻,校园里早已谣言四起,可能是关于某件田径服或是某卷音乐卡带,要说这有什么问题,几乎都是几个学生对同一样物品心有所属惹的麻烦。

拍卖会的气氛和安静的交换活动形成一个强烈的对比。拍卖会的举办地点在餐厅,会场人山人海,十分嘈杂。实际上,活动中的推挤与叫嚣也是我们的乐趣之一。活动进行当中,学生多半心情都不错,除了少数情势失控时,发生拉扯、偶有打架的状况。那种时候,纠察员就会扬言结束整场活动,所有人就得在隔天早上集会听埃米莉小姐训话。

海尔森每天一开始都有集会,会中可能是宣布几件事项,或是学生上台朗读诗歌,通常时间都很短。埃米莉小姐通常不多说话,只是直挺挺地坐在台上,不管台上说了什么,她总是习惯地点点头,偶尔朝着台下的窃窃私语冷冷看了一眼。可是,如果是拍卖会场发生粗暴事件的隔天早上集会,事情可就不一样了。埃米莉小姐会命令所有人坐在地上(我们通常站着集会),而且当天不会有任何宣达事项或表演,只有埃米莉小姐一个人对着大家说话,长达二、三十分钟之久,有时甚至更长。她说话时虽然不会提高分贝,但是在这种场合,她的严厉都会让人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儿声响,就算是中学部五年级生也没这个胆量。

在这种场合当中,我们真会觉得,全体同学这样让埃米莉小姐失望实在不好,不过,不管我们如何努力,还是无法完全理解埃米莉小姐的训示。部份是因为埃米莉小姐所使用的词汇的缘故,像是“不配拥有特权”和“滥用机会”等,这是后来鲁思和我在多佛康复中心回忆这段往事,所想起的两个常用措辞。埃米莉小姐训话重点非常清楚:身为海尔森的学生,我们是非常特别的一群人,所以当我们行为表现恶劣,便教人更是失望。但是,除了这点以外,其他的话实在令人摸不着头绪。有时,她说得非常激动,却突然停下来说:“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到底是什么在阻挠着我们?”然后,她会站在原地,双眼紧闭,蹙着眉头,像要解出答案。台下的学生一脸困惑,气氛尴尬,也只能坐在地上,期盼她赶紧在脑子里完成必要的探索与发现。紧接着,她或许会轻轻地叹一口气,继续训话,或者,她只是简单地打破沉默说:“但是,我不会屈服,海尔森也不会屈服!”

鲁思和我回想起这些冗长演说时,鲁思觉得非常奇怪,埃米莉小姐在课堂上脑筋清楚得像什么似的,可是那些训话却如此难以理解。我向鲁思提到,有时候会看到埃米莉小姐半睡半醒地在海尔森校园游荡,还一边自言自语,鲁思听了非常生气地说:“她才不会那样!如果主要负责人这么疯狂,海尔森怎么可能一直维持以前的模样?埃米莉小姐的心智可是敏锐到得能够拿来片木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