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4/5页)

“我们离开教室之后,”汤米回忆道,“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同学说我的闲话,而且就算我听见,他们也不在乎。”

我猜,汤米画出那头大象之前,已经感觉到自己跟不上同学了,因为他的画作真的像比他年幼的学生所画的一样,所以一直以来,他刻意画些幼稚的图,以掩饰自己不过尔尔的最佳表现。自从这次大象图画事件过后,他的意图因此曝光,而今每个人都等着看他画些什么。他努力认真地画了一段时间,不过每次只要他开始画,周围便扬起一阵嘲讽和笑声。实际上,他画得越是认真,他的努力便越显得可笑。所以,没过多久,汤米又回到了原先的自我防卫,刻意画些看来幼稚的图画,显示自己毫不在乎。从此,这个梁子越结越深。

有一阵子,他只有在美术课堂上必须忍受这种痛苦;其实,光是美术课就已够他受的了,因为小学部的美术课很多。但是后来事情越闹越大。比赛的时候,常常只剩下他一个人,男生晚餐时不肯坐在他旁边,宿舍熄灯后,也假装没听见他所说的话。原先这类事情并未持续。有时,几个月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汤米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突然他所做的某件事,或者是他的敌人之一阿瑟,又会让这样的胡闹重新继续下去。

我不确定汤米的坏脾气从什么时候开始发作。记忆里,汤米的坏脾气向来有名,即使在婴儿期也是如此。不过,汤米坚称说,自己的脾气是受到欺负后才变坏的。总之,大家之所以继续胡闹下去,正是因为他的坏脾气,他的脾气使得整件事情逐步加温,一直到了我说的那年,也就是十三岁那年的中学二年级夏天,这样的迫害行动达到了巅峰。

但突然间,恶作剧全消失了,尽管不是发生在一夜之间,却也是相当迅速的。如同先前所说,我当时长期细心观察局势的发展,因此远比多数人率先看到消失的征兆。起初,恶作剧不断发生,但是汤米竟然没发脾气,这种情况维持了一个月,甚至更久。有时候,看得出来他的脾气就要发作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控制住了;有时他不发一语,只是耸耸肩,或是表现得像是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开始,他这些反应让大家颇为扫兴;或许甚至感到怨恨,好像他辜负了大家似的。后来,慢慢地,大家开始感觉无聊,恶作剧也变得没什么兴致,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想起,已经一个多星期没人捉弄他了。

恶作剧的消失不见得代表任何重大的意义,可是,我更留意到其他的变化。有些小地方也发生了变化,例如亚历山大、彼得和汤米一起经过庭院往运动场走去,三个人一路自然地聊着天;以及有人提到他的名字时,大家的声音中出现了细微却明显的变化。有一次,下午休息时间快要结束,我们一群人坐在南运动场附近的草地,场上依旧有男生在踢足球。我一边加入团体的谈话,一边眼睛注意着汤米的举动,汤米此刻站在场地正中央。男生们先散开来,我发觉汤米最大的折磨来源之一阿瑟,就站在距离汤米身后两、三码处,开始模仿起他来,恶意丑化汤米站在球上方双手摆在臀部的模样。我仔细看着,发现当场根本没有人理会阿瑟的暗示。大家都看到阿瑟那模样了,因为所有眼睛全都注视着汤米,等待他踢球,而阿瑟就站在汤米正后方,可是没人有兴趣理会他的把戏。汤米把球踢过草地,比赛继续开始,阿瑟也就没再玩些其他花样了。

我十分乐意见到事情能有如此的发展,不过心里却十分困惑。汤米的作品并未有任何实质的改变,他在创造能力方面依然名声恶劣。看得出来,他不再随便发怒这件事,对局势改变极有帮助。不过感觉上主要的关键因素仍难以捉摸。汤米和以前有点儿不同了,他的行为举止、注视他人的方式,以及开朗、温和的说话态度等,相对也改变了周遭人对他的态度。然而,引发一切改变的原因仍然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