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际食品组织(第5/20页)

她当然答应了,那可是一大笔钱啊:没想到有这等好事。她一直觉得不好意思,和那些天赋异禀、说外语同说母语一样流畅自如的“鹦鹉”拿同样的报酬,收入几乎和她丈夫,一个受训多年、经验丰富的医生不相上下。她丈夫可是个神经病科专家呀。(当然是英国专家,不是美国的,要是在美国,他的收入会翻上好几番。)而现在的薪水似乎高得更加离谱,简直到了荒唐可笑的地步。可是,在这个世界,有些情况并不符合一般法则、标准和价值,她只能接受。至于将她的特殊才华弃之不用,她的心头还是有些想法的:那她到底做什么呢?

其实呀,她的工作和在家里做的差不多。她开始安排事儿,打无数个电话,看看人员、事情、地点是否安排妥当……后来,突然间她遇到了关卡。英国突发伤寒恐慌。旅游业往往与公众健康的需要水火不容,二者之间的较量几天来殃及了各行各业。传闻除非重要事务必须进出英伦三岛,否则一律禁止。后来疫情得到控制,可就在这时,机场又闹罢工。据报道,这次罢工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接着又发现因为工作疏忽,预订的酒店客房数量不够,安排不下四十个与会代表——这个失误并不属于那种无法避免、非人力所为的大事,只需表示一下遗憾便完事了。出了这样的纰漏,组织高层急忙商量对策——他们忙着接打电话、收发电报,纽约、伦敦、澳大利亚、加拿大……商量的结果是,本次会议并非必须在伦敦召开。这次会议是国际食品组织的高层会议,讨论的是个普遍问题,即全球食品的供需问题。世界上适合举行会议的理想地点多如牛毛——巴黎怎么样?不,不行,七月的巴黎人潮如流,连停脚的地儿都没有——这么多问题悬而未决,看来只能把开会时间后推,因为现在已经是六月中旬了。他们提议、商量、否决了一个又一个欧洲城市:罗马、巴塞罗那、苏黎世。凯特忍不住寻思,像个持家的女人那样,为了处理推迟会议、征求意见和改变主意这些事儿,不知打了多少电话,单单电话费就够养活好几千人好几星期了。不过人家付给她工资又不是要她来持家,要她做的事比持家过日子还要省心。做什么呢?与查理·库伯和其他同事商量问题,在这方面她花的时间好像多得不成比例。她觉得自己陷进了一个名曰“组织泥沼”的东西,没有一个东西推得动,什么都磨磨蹭蹭,什么都得延期。她和他们说了又说,谈了又谈。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往国外打电话——莫非这就是那些大机构的日常运作模式?果真如此,难怪……为什么非得在欧洲这棵树上吊死呢?有人问道。那些成天东奔西跑、见多识广的代表,一辈子待在空气稀薄的房间里围着圆形或椭圆形桌子开会,城市只是长方形窗户的背景,根本不会介意桌上的纸张、铅笔、水笔、水杯和常任秘书是贝鲁特或内罗毕的,而不是罗马或伦敦的。北非怎么样?不行,太热了。那么就找靠北一点儿的城市——斯德哥尔摩如何?那个地方倒是适合冷静客观的讨论。奥斯陆呢?不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太偏北了,最好找一个比较中心的地方。对了,地中海地区不错,但是不要黎巴嫩和叙利亚,不要阿拉伯国家,最好是以色列和阿拉伯人都避让的地方。土耳其?不错,最好是——伊斯坦布尔?就是这个地方,可惜热了点儿,跟北非和罗马差不多。没错,可这个地方非常漂亮,会议也不是太多,代表们开完会,还可以尽情欣赏那儿的美景古迹,品味那里的宗教、文化和社会传统气息,借以消乏解困。提名了那么多城市,都因人多天热被否定了,可怎么单单伊斯坦布尔就通过了呢,真搞不懂。但罢工怎么办?这个嘛,他们可以先到法国再乘船到目的地,如何?没有飞机之前,大家不都是搭火车坐轮船出行的吗?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得承认,飞机客运和国际会议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