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10页)

对事件的这样一种阐释,让我觉得比莱娜塔先前向我提供的那一种,要逼真得多——于是,在我终于把她所讲的那个故事的单个线索连接成一个整个之后,我就问她:

“如果你自己都意识到,你在亨利希伯爵面前是有罪的,因为你剥夺了他最美丽的希冀,夺去他一生的神圣的目标,那么,你又何必对他恨你这事而感到惊讶呢?”

莱娜塔慢慢地从地板上抬起身子,用突然间泪水就全干了的眼睛瞥了我一下,然后,以一种全新的、坚定而铿锵的、犹如钢铁中锻打出来的嗓子说起来:

“我,也许,根本就不惊讶。我,也许,倒由于亨利希恨我这事而高兴。我哭的并不是他,而是我自己。失去他,我并不感到可惜,但我过去竟然能够那样地爱着他,那样地委身于这人,这使我感到又羞耻又苦涩。我本人现在恨他!现在我终于准确地看出了我早就疑心早就在猜测的东西。亨利希把我给骗了!他——仅仅是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对这种人是可以去诱惑的,也是可以去毁灭的,可是我,在丧失理智的状态中,竟然想象他——是我的天使!不,不,亨利希——仅仅是伯爵奥泰勒海姆,他那个团体的一个毫无成就的首领,而我的马迪埃尔——则是住在天堂上的、永恒地纯洁的、永恒地漂亮的、永恒不可企及的!”

莱娜塔将双手合起来,掌心相向,就像祈祷时那样,而我则认为这个瞬间是我向她表白的最佳时机,是我把自己在从波恩回返的旅途中所幻想的所谋划的一切向她倾诉的最好时机。我说道:

“莱娜塔!如此说来,你已确信,那亨利希伯爵——并不是你的天使马尔埃迪,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凡夫俗子,此人有一度曾爱过你,而你呢,则差不多是由于一时的迷惘也爱上了他。现如今,这一爱情在他身上已经熄灭,恰如在你身上也不见其踪影,你的这颗心,莱娜塔,已获自由。那你就回想一下吧,在你身旁存在着另一个人,你这颗心对他来说要比那墨西哥所有的金矿还要宝贵!倘若你能够怀着平静的心,即便是没有激情,向我伸出你的手,并向我作出未来忠贞不渝的许诺,我将接受这颗心,犹如一个不幸的乞丐接受国王的施舍,犹如一个苦行修士接受自天而降的神赐!为此,我再一次,莱娜塔,我再一次在你面前跪着——而把你自己那全部可怕的过去化为转眼即忘的梦,这事也取决于你自己是否愿意。”

莱娜塔在我说完这些话之后站起来,挺直了身体,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这样说道:

“我将做你的妻子,但你应当把亨利希给杀死!”

我不禁往后倒退了一步,我追问了一句,我这是不是听错了,因为莱娜塔再一次通过几句话把我对她的全部印象与评价一一翻检了一遍,就好像正在翻检口袋的小孩,使装在口袋里的全部东西哗啦啦全都散落到地面上。听到我的追问,莱娜塔用平静的声音对我重复起来,但看出来,处于极度的激动状态:

“你应当杀死亨利希!他把自己当成另一个,当成高不可攀者,在这之后他岂敢活下去。他从我身上偷走了我的温存与我的爱情。杀死他,杀死他,鲁卜列希特,那时我就是你的人!我将对你忠贞不渝,我将爱你,我将跟随你,随你上哪儿去——既在这尘世的生存中,也在那永恒的圣水中,在那儿会向我们俩洞开那必由之路的!”

我反驳道:

“我——并不是受雇佣的杀手,莱娜塔,并不是那不勒斯人,我不能躲在角落里伺候着伯爵然后举起匕首朝他的背部猛地扎下去:名誉不允许去干这等事的!”

莱娜塔回答说:

“难道你找不出一条向他挑战的理由?你上他那儿去吧,就像你去找阿格里巴那样,你去侮辱他,或者迫使他来侮辱你——难道说,一个男人要杀死另一个男人的手段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