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15页)

“莱娜塔!亲爱的!我感谢你!你将宽恕我吧!”

莱娜塔正在梦境中走出来,起初也不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后来她回忆起那一切,就迅速询问起来:

“鲁卜列希特,你去了吗?你看见了吗?你问了吗?他回答了什么?”

这些硬邦邦的问题,让我感觉到,莱娜塔根本就没有把我、把我这个由于困顿与折腾而身心憔悴的人,放在她心里。她一心所思念的只是她自己的那个亨利希,不过,这些问题则多少使我清醒过来。我回答她说,她那油膏原来并无什么效力,它仅仅使我昏沉沉睡去,仅仅给我呈现那狂欢夜会的幻象,而不是真正地把我载运到女妖们在欢庆自己节日的地方。但说到这里我赶紧补了一句,声称我的失败丝毫没有削弱我的斗志,而是相反,更加坚定了我向目标奋进的欲望,如今我正在全身心投入,努力寻找更为有效的途径,好好利用地狱的威力。当时我就想在莱娜塔面前更详尽地表达我的想法,可是她执拗地要求我先把我的奇遇讲给她听听。于是,我只好对她的心愿做出让步,我得向她复述那一切情景,复述那种我觉得是一场挺糟糕的梦的情形,这几乎是与我的意志相悖的事。不过,在这复述中我隐瞒了两个场景:一是我面对萨拉斯卡的诱惑而不能自持;一是莱娜塔本人的形象也在其他夜间幻象中对我露面。莱娜塔把我的这番回忆看成是完完全全的现实,她根本不同意我所说的这仅仅是幽灵的看法,她断然认为,夜间盛宴的主席是对格耶尔德村的那个巫婆之言给予了肯定。但是,作为对她的回答,我只是报之一笑,我嘲笑莱娜塔,也嘲笑自己的那种飞行。我说,倘若这一切真是现实,那么,这是荒唐的现实;倘若这一切真是梦境,那么这是虚伪的梦境;倘若这一切真是预见,那么,从这预见中是绝对推断不出什么来的。

可是,我们不得不很快就中止了我们这场争论,因为我感到了一种不可克服的疲乏与已近极限的困顿,这是夜间承受那么多又那么沉的印象的结果。浑身酸痛,脑子疼得就要裂开了,疼痛把我打倒了,甚至使我躺到床上去了,这一天中余下的时光我都是在半昏半迷的状态中度过的,在那种昏迷中狂欢夜会的场景与形象,犹如一个不停地转动着的轮子在我的目光中旋转:裸体的女妖、无手的恶魔、狂舞、盛宴、亲热、大师列昂纳尔德。我现在还记得,当时透过梦境我看到,莱娜塔时不时地走近我的床头,把她那冰冷的手放到我滚烫的额头,那时我觉得,她这些情不自禁地显示出一股温柔的手指一旦触及我的脑袋,便立刻根除了我的全部疼痛。

次日清晨,我一觉醒来时又像往日那样精神抖擞,浑身是劲,可是我发现,自己昨日作出的那个决定在心底已孕生出坚实的根基,已萌生远远地伸展开去的枝叶,犹如一棵小树苗,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已长成印度的大菩提。我已经没有任何激动,但完全明确地向莱娜塔断言:我已打定主意去钻研魔法,因为我看不出还有别的方式可为她效力,而她正期待着我拿出什么绝招来。我补充道,当你像一个贫寒的求情者向债主讨饶时那样去求拜魔鬼时,你得到的不可能很多,因为魔鬼,看上去也只听从那些像主人对待奴仆一样居高临下地命令它的人的话;我还声言,一般来说当以知识的力量去攻入魔鬼的世界,而不应凭借占卜算命星相之类令人可疑的妖道魔法的魅惑之术。在作这样的补充时,我当即又在莱娜塔的面前,把整个探索神魔鬼道的科学的学术进展给勾勒了一番,诸如魔法学、恶魔学、卜相学,等等。

莱娜塔非常入神地听我讲完,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原来率先将我引入恶魔世界的她,这时却对我声称,她本人绝对地反对我的这一提议,并且毫不迟疑地、也相当令人信服地把我所欲一试的这件事情的全部困难与全部危险都向我一一展示出来,她甚至认为此举整个儿是不必要的。进而,她还对我说,钻研魔法这事需要许多年月,需要一定的知识准备,那些隐而不露被深深珍藏着的奥秘是从不信赖什么书籍的,而只是经那些特选者之口,从老师到学生一代又一代口传下来。最后,她声言,她将不接受我这样的牺牲,她将把我的诺言归还与我。但是,我对她所陈述的这些理由都有异议:我说,作为一名骑士,我是不能放开一切可以寻思出来的、对拯救她有用的办法,而不去利用一下就抛开一位女士的。对于一个有心人,一个心明眼快的人,那隐现于魔法学著述的、字里行间的一些暗示,就已足矣;我欲企及的并非那被禁闭的知识领域里的所有奥秘,而仅仅是获取那对达到很实际的目标有用的某些情报,以及诸如此类驳击她的论点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