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9页)

现在我还记得,当时那儿有一个没长胡子看上去挺虚弱的老头子,身着清一色的黑衣,好像是个医生,他喋喋不休地夸奖那屋里的巫婆,在夸奖中他还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你们总该相信我这个老头子吧!我难道不明白那些看相的、占卜的与巫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与这类人打交道也已经有五十多个年头啦,我可一直在寻觅那真人,那高手。我到过达尔马提亚(3),到过比它更远的地方,穿越大海去过菲茨(4),穆斯林人那儿。我试过各种形式的卜卦,用骨牌的、用蜡烛的、用纸牌的、用豆子的;也试过手相术、结晶相术、反射光相术与几何相术,我还试过量相术与关亡术,至于人家给我编制了多少种占星图——今天我已经记不得了!人家对我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一派胡言,那些预言中连十分之一也未曾兑现。可是,这屋里的老太婆识别人家的过去,就像一本刊印出来的书,而她对未来的预言,仿佛她每天都与主与上帝商定好了似的。她曾对我讲述了我的经历与遭遇中那些连我自己都已忘掉了的事情,而对于那些在未来等待着我的东西呢,她竟能直接用手指掐算。”

我一边听着这个孱弱却绕舌的老头子的夸夸其谈,一边寻思,如果连我这个人他们也用长命百岁之类的胡言来加以欺骗的话,我大概会不再相信占卜算命这玩艺儿的;我还想,如果你这个人的半截身子都已入土了,还值得去对未来加以窥探吗?不过,我也不想对任何人发表什么反对的意见,因而,当莱娜塔依旧不改她那高傲的神态,而详细打听诸如符箓之类的辟邪物,打听那让情人坠入爱河的迷魂汤之时,我就驯服地排着队等候着让我们进屋子的机会。

终于,那个火红色头发的小伙子——人们称他是巫婆的儿子——走出门来向我们挥挥手,他先从我们手中收取早已议定的酬金:每一位18块克里泽(5),然后放我们进门。

屋子里面弥漫着一种半明半暗的氛围,因为所有的窗子全罩上了紫红色的窗帘,浓烈而苦涩的干草药的气味径直扑面而来,令人窒息。虽然户外很热,但这一家的屋内却生着火盆。借助于火盆的光,我看出:地板上有只猫——这是所有的魔法操作中受宠爱的动物;天花板下悬挂着一个笼子,那里面好像装着一只白乌鸦。那巫师本人则是一个老太婆,脸上爬满了皱纹,她坐在一张靠后墙的桌子后面。这老太婆身着一件款式特别的罩衫,通常女巫师都穿这样的罩衫,这罩衫上印有十字架与小鬼犄角的图案,而她的头上则戴着一面红色的头巾,那头巾上面则压着珠子与宝石串成的项圈。巫婆面前,摆着几个带盖的小桶,小桶里装的是水;摆着一包一包的草药,那草药还带着根儿;还摆着其他的一些玩艺儿——这巫婆她本人一边嘟哝着什么,一边迅捷地摆弄着放在她面前的这一切东西。

这老太婆先是抬起她那已然凹陷下去但依旧深邃的眼睛,看了我们俩一眼,然后,她含糊不清但却颇有礼貌地问道:

“你们,这一对美人,来到奶奶我这儿是要寻觅什么呢?这儿可没有暖融融的床笫,而只有赤条条的木板,不过,这没关系,没关系的,忍耐一下吧,一切都是有其自己的时辰的。曾有过草莓盛开的时节,也将有苹果飘香的季节。我的小宝贝们,看来你们来这是要占个卦?

我不无失望地听完了这几句愚蠢的俏皮话,甚至原先残存的那点好奇心这时也离我而去,可是莱娜塔却从一开始就以那种我难以明白的信赖,倾听着这老巫婆的胡言乱语。那老太婆呢,一面一个劲儿地低声嘟哝着,犹如一个醉鬼自言自语,一面用双手在自己的周围摸了一阵。她摸出了一只鸡蛋,她打出蛋清并将它放入水中,那水立即开始变浑。这巫婆一边看着在水中愈来愈延展开来的如白云一样的图案,一边开始对我们的命运作出预言,而我只觉得,她的那些话纯系蹩脚的诓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