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外力 友谊(第2/6页)

显然贝弗莉喜欢他的母亲。她滔滔不绝地说话,询问其他温斯顿妈妈的情况。尽管她那次在咖啡馆见到她们的经历很不愉快,她们还是给她留下了精明的印象。戴安娜回答她的问题——解释安德里亚的右翼政治立场或迪尔德丽陷入困境的婚姻。这时,她会微笑着望着戴安娜,仿佛对方出自一部电影或书籍。例如,当戴安娜将一缕头发缠到手指上时,贝弗莉的手指也会胡乱抓起一缕自己的头发,做同样的事情。她告诉母亲,自己十几岁时是多么痛恨英国圣公会学校,又怎样考砸了所有的考试。她描述她的父亲有一次发现她同一个男孩待在她的房间里并把那个男孩扔出窗户。她说起自己在16岁时离家出走、计划在一个酒吧工作却没能实现。她说起男人们以及他们总是让人失望。

“可是沃尔特似乎是个好人。”他的母亲说。

“哦,沃尔特,”贝弗莉说着,眼珠一转,“我跟你不同,戴安娜。我不是旁观者。”

母亲继续称赞她的黑发、她的颧骨、她的面色,但贝弗莉笑起来,仿佛她们俩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我得抓住自己能够到手的一切。有一天,你瞧着吧,戴,有一天我会飞黄腾达的。”

他只希望她没把他母亲的名字简化成那样,这就像把她切成两半。

当两个女人没有晒太阳或没在起居室聊天时,她们会坐在他母亲的卧房里。要找到借口跟着她们到那儿去就更难了,有时他担心贝弗莉是为了摆脱他才故意那样的。他只得坐在外面或假装他需要什么东西。贝弗莉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戴安娜给她卷头发、修指甲。有一次,戴安娜给贝弗莉的眼睛周围画上黑色的眼线,给她的眼皮抹上不同色泽的金色和绿色眼影,让她看起来像个女王。“你好像挺专业的。”贝弗莉注视着镜子说。而他的母亲只是把眉笔擦干净,说这是她无意中学会的。然后母亲评论说,红色跟贝弗莉的肤色很不搭配,问她觉得给她配粉红色的唇膏如何,贝弗莉说:“那天我在百货商店碰到你们时,我看起来一团糟,对不对?难怪那些女人会笑话我。”

他的母亲摇摇头。“没人笑话你啊!”她说。但贝弗莉露出一副恨恨的表情:“她们笑了,戴安娜。她们觉得我脏。如果你受过那样的羞辱,你是不会忘记的。”

到了周三,露茜对贝弗莉的厌恶也变得显而易见了,可能贝弗莉也是一样。她告诉孩子们,在克兰汉宅这样漂亮的大宅子长大,他们有多幸运,他们应该心存感激。她说,如果能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珍妮不管牺牲什么都乐意。他的妹妹很少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站在妈妈身旁。“你该当心自己,”贝弗莉警告说,“风向会变,你的脸会被吹麻的。”有时拜伦会忘记她是个母亲。(“我的脸不会被风吹麻,对吗?”后来他听见露茜在浴室里问戴安娜。“贝弗莉只是开玩笑。”母亲说。)

他无意中听见贝弗莉说戴安娜太好了,她让孩子们整天缠着她,她很吃惊戴安娜没花钱雇人帮忙,例如园丁、厨子。气氛随之有些冷场,然后她又加了一句:“或许雇个司机。因为你知道,如果一个人做的事情太多,就会出事。”

两个女人坐在起居室里,开始说起工作。

“我一直想当个雅芳小姐,”贝弗莉说,“我想要一只她们那样的红色手提箱以及里面的所有化妆刷和一瓶瓶的化妆品,还有那种漂亮的红色制服。不过,都是因为我的手。我当不了是因为我的手。”

“你的手很漂亮啊,贝弗莉。”这么说不完全对,但他母亲喜欢那样。她总是看到别人的优点,有时即使那些优点不存在,她也能看见。

“跟我的手是否好看无关,”贝弗莉说,稍微有点不耐烦,“是因为关节炎。有时我的手指疼得无法动弹,要么会卡住,像这样。”她伸出手来,拜伦不得不仰着头看,因为她正展示手变成僵硬爪子的样子。他能够理解为何她不希望人们看到它们。“可是你能当雅芳小姐,戴安娜。你穿那种红色制服会很好看。如果愿意,你还能够当上经理。你是那么完美。”贝弗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