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内情 橘黄色帽子(第2/4页)

“诅咒我?”它说。

吉姆不知道米德先生是否知道,这棵树不仅闪着光,还会说话和骂人。正在这时,新来的厨子艾琳从楼梯顶上露出脑袋来。她吃力地拖着脚步来到楼梯顶上,就好像是顺着一块光秃秃的峭壁爬到这里来的。

“该死!”她说。

闪烁,闪烁,闪烁,那棵圣诞树色彩变幻。

她不该走顾客使用的楼梯,应该走员工楼梯。这已经足以让吉姆战战兢兢了,更何况她打断了这套仪式。他必须重新喷清洁剂,重新擦桌子。

“我可没有一整天的时间耗在这里,”那名女顾客说,“能请你赶快擦完吗?”

他试着不去想艾琳,但她就像坏天气来临前的预兆一样,要假装她不在眼前可是难上加难。有时她和两个年轻姑娘在厨房里哈哈大笑,那声音听起来如此令人心乱,如此喜悦和直率,他不得不捂上耳朵,等待它消失。艾琳是个高个儿女人,骨架很大,一头僵直的棕黄色头发——比制帽的色泽更暗一些,以中间一道雪白的头发分两侧倾泻而下。她穿着一件冬青绿的外套,为了容纳她,线缝都被撑得紧绷绷的。

“老天爷啊,”那名女顾客几乎大叫起来,“我不过是让你擦擦桌子。你怎么回事啊?经理在哪里?”

艾琳皱皱眉头,仿佛听到了似的。她开始朝厨房走去。她恰好必须从吉姆旁边经过。吉姆又开始了,喷清洁剂,然后擦桌子。他必须清空自己的脑海。

“快点,快点,行吗?”那个粗鲁的女人反复催促。

艾琳虽然身体壮硕,却灵活得令人吃惊,而那个粗鲁女人恰好挡在她的路上。为什么她不把路让开?为什么艾琳不走另一条路?以艾琳现在的速度,她会从粗鲁女人旁强行挤过去。吉姆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的头轰轰直响。如果那个女人不挪动一下,如果他没把桌子擦好,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左,右。左,右。左,右。他猛烈地挥舞胳膊,感觉肌肉像着了火一般。他的手指有些刺痛。

艾琳差不多已经走到他身旁。“桌……桌子,你好……”他咕哝着,因为擦拭动作显然不产生作用,所以他需要说出那些词语。

“你到底在说什么?”那个粗鲁女人问。为了听清他的话,她又向他靠近一步。仿佛穿过一道开启的闸门,艾琳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去。危机解除了。

不知艾琳是无意还是有意撞到那把椅子,反正当她经过时,椅子摇晃了几下,那女人的外套滑了下去,在地上形成一个丝绸水洼。“该死!”艾琳说,并未停下脚步。

这是一场灾难。危机根本没有解除。

“不好意思,”粗鲁女人说,只是咄咄逼人的语气使得这个词语表达了相反的含义,“不好意思,女士,你是不是该把它捡起来?”

艾琳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厨房走去。

“捡起我的外套!”那女人命令道。

“为什么你自己不捡?”艾琳扭头说。

吉姆的心怦怦直跳。外套就躺在他脚边。“我可不吃你这套,”那女人说,“我会叫你们经理来。我会投诉的。”

“随便你。”艾琳说。说到这儿——哦,不——她不再继续往前走。她转过身,瞪着那个粗鲁女人,粗鲁女人也瞪着艾琳。吉姆站在她们中间,又喷又擦,嘴里低声说着“你好盐罐,你好甜味剂”,好让一切恢复正常。如果那件外套能像变魔法一样回到椅子上该多好。他闭上眼睛,在口袋里掏摸他的钥匙环。他想着胶带,告诉自己保持冷静,但统统无效。那女人会受伤的,艾琳会受伤的,超市的顾客们和米德先生以及厨房里的姑娘会受伤的,这些全是吉姆的错。

他俯身捡起外套。在他的手指之间,它光滑如水。他把它叠好搭在椅背上,只是他的手颤抖得如此剧烈,结果外套再次滑落,他只得再次俯身,捡起外套,把它搭在椅背上。他能感觉到两个女人——艾琳和那个嗓音刺耳如金属的顾客都在看他。他就像被扒掉外皮,已不再是自己,而是变成了她们。然后粗鲁女人坐下,跷起二郎腿,没有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