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英国(1852—1864) 50年代伦敦的流亡自由民1(第4/14页)

有一次,我当着一个德国侨民的面给一位英国夫人发信。

“您怎么啦?”他忽然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我吓了一跳,不禁扔下了信,以为他在信封上看到了蝎子呢。

他说:“在英国,信总是折成三折,不是折成四折的,何况您这信是寄给一位夫人的,还是一位了不起的夫人呢!”

我刚到伦敦不久,去找过一个熟悉的德国医生。他不在家,我便在他桌上留了一张条子,大致是这么写的:“亲爱的先生,我到了伦敦,很想见见您,希拨冗于晚上驾临某某酒店,以便像从前那样饮酒谈心,一叙契阔。”医生没有来,第二天我收到了他的一张便条,内容如下:“赫先生,十分抱歉,我未能应邀前来,目前俗务繁多,实无法抽身也。但日内当专诚到府上拜谒……”

“怎么,请这个医生看病的人不少吗?”我问一个德国的解放者,也就是那个蒙他不弃,告诉我英国人要把信折成三折的人。

“哪儿的话,他在伦敦生意不好,生活相当困难呢。”

“那么他在干什么?”我把便条拿给他看。

他笑了笑,然后向我指出,我不该把便条不加信封留在医生桌上,因为便条上写着要与他一起喝酒呢。

“而且为什么要上这家酒店?那儿什么人都有。英国人是在家中喝酒的。”

“太遗憾了,”我说,“知识总是来得太晚,现在我知道应该约医生上哪儿了,但我大概不会再约他了。”

现在我们再回头谈我们那些盼望人民起义,盼望亲戚接济,盼望不劳而获的人。

要一个不劳动的人开始劳动,并不像想象那么容易,尽管许多人以为,如果必要,有了工作,又有了锤子和凿子,人们就会去劳动。劳动不仅需要有专门的知识和技能,而且要丢开私心杂念。流亡者大多是文化界和“上层社会”中的下层人物,报馆里的苦工,初出茅庐的律师;在英国他们没法靠自己的老本行谋生,别的他们又干不来,而且认为不值得干,因此老是竖起耳朵在听,警钟有没有敲响;这样过了十年,十五年,警钟还是没有敲响。

他们生活在绝望和苦恼中,没有衣服,没有明天的保障,家庭人口却在增加,他们只得闭上眼睛,怀着侥幸心理投机取巧。但是他们的打算往往落空,投机也总是失败,因为他们打的都是一厢情愿的如意算盘,投机也不是靠资本,只是靠想入非非,胡乱猜测,肚里又满腹怨恨,无法应付最简单的问题,又缺乏坚持不懈的毅力,不能忍受开头充满荆棘的几步。如果失败,他们便用缺少资金安慰自己:“要是再有一两百镑,成功便易如反掌!”确实,资金不足是个不利条件,但这是劳动者的普遍命运。他们的打算简直无奇不有——有的想合股做生意,从勒阿弗尔贩运鸡蛋,有的想发明印制商标用的特种墨水,有的要制造一种可以使最难喝的伏特加变成可口饮料的香精。但是在为这些异想天开的计划寻找伙伴和资金的同时,不能不吃饭,不穿衣服,不怕东北风,也不怕英格兰女儿们看到了羞涩得无地自容。

为此采取了两种应急措施:一种非常枯燥,也无利可图,另一种同样无利可图,但非常有趣。安静而坐得定的人便去教书,尽管他们以前从未教过书,甚至可能从未读过书。竞争大大降低了价钱。

这里有一则广告可作例子,它是一位七十高龄的老翁登在报上的,我猜想,这人应该是独立的抗议者,不是集体的抗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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