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英国(1852—1864) 50年代伦敦的流亡自由民1(第6/14页)

“算了,不必费心,我一个上校也不认识……您平安无事,我很高兴。请您坐下,好吗?”

“好,很好……我们每天跟俄国军官玩什托斯,本克19……这些人很有趣,他们也讨厌奥地利人。我甚至还记住了几个俄国字:‘格列巴’,‘歇维尔达克’——一种二十五苏的硬币。”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对不起,请原谅,男爵……我在里士满散步……天气不坏,只可惜忽然下雨了……我多次听老头子和山陀尔伯爵——山陀尔·泰莱基谈起过您,还有特雷莎·普尔斯卡娅伯爵夫人也谈起过您20……特雷莎伯爵夫人真是了不起的女人!”

“没有说的,不同寻常。”沉默。

“是的,山陀尔……我们一起在革命军服役……我一定要给您看看……”于是他从椅子下抽出公事包,打开包,取出了缺少一条胳臂的拉格伦21,面貌丑陋的圣阿尔诺22,戴锥形帽子的奥默-帕夏23等等的画像。“男爵,瞧,多么像。我自己到过土耳其和库塔依西,那是在1849年,”他又说,仿佛是为了证实那些画确实很像,尽管在1849年拉格伦和圣阿尔诺还没到过那儿,“您以前见过这些画像吗?”

“怎么没见过,”我答道,在头上搽了点镇痛药水,“这些画像到处挂着,在切普塞德,在河滨大道,在西区都能看到。”

“对,您说得不错,但所有的画我都有,而且都用上等纸印制。您在店铺里得付一个畿尼,但我可以便宜一些,只要十五个先令。”

“说真的,我很感谢,但是请问大尉,我要圣阿尔诺这些混蛋的画像干什么?”

“男爵,我对您说实话,我是军人,不是梅特涅的外交官。我失去了我在特梅什瓦尔附近的田庄,现在处境很困难,因此干起了推销艺术品的营生(另外,也推销雪茄,哈瓦那雪茄和土耳其烟草——只有俄国人和我们匈牙利人才懂得这行买卖!),它可以让我挣几个小钱,我便靠它糊口,正如席勒说的,用它购买‘流亡生活中苦涩的面包’。”

“大尉,请您老实告诉我,这些劳什子您一共要卖多少钱?”我问(尽管我怀疑席勒写过这种但丁式的诗句)。

“半克朗。”

“那么就这么结束我们的交易:我给您一个克朗,但请您不要强迫我购买这些画像。”

“说真的,男爵,我很惭愧,但我的境况……不过您都明白,您能体谅……我一向十分尊敬您……普尔斯卡娅伯爵夫人和山陀尔伯爵……山陀尔·泰莱基……”

“请您原谅,大尉,我在头痛,不能久陪。”

“我们的总督(那就是科苏特),他老人家常常头痛。”匈牙利革命军人说,好像是为了鼓励和安慰我,然后赶紧收拾公事包,把拉格伦那伙人的非常像的画像,连同金币上的维多利亚女王的肖像一起,放进了包里。

这是提供便宜货的小商贩,另一种流亡者则十年来一直在大街上或广场上,拉住了留胡子的外国人,说他要上美国,还缺少两个先令路费,或者他的孩子得猩红热死了,还缺少六个便士买棺木;介于这两者之间的还有一类流亡者,他们每天在给人写信,有时利用他认识你,有时又利用他不认识你,向你诉说各种困难的境况,以致他目前周转不灵,不过在遥远的将来,他还是可以拿到一笔财产的;这种信总是写得委婉曲折,十分巧妙。

这样的信我手边还有不少,这里不妨抄录两三份,它们都是颇具特色的。

“伯爵阁下:我是奥地利中尉军官,但我是为马扎尔人的自由战斗的,因而不得不流亡国外,以致衣服破了也买不起新的。如蒙阁下能惠赠几条旧裤子,鄙人将不胜感激。

“又,明晨九时鄙人将在家恭候阁下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