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英国(1852—1864) 第五章(第5/9页)

某一天起,便沿着某一条轨道,走向某一个终点,很少出现感情的波澜。英国人失去自己的财产比法国人得到自己的财产更平静,从不大叫大喊;他开枪自杀像法国人前往日内瓦或布鲁塞尔旅行一样简单。

一个老英国人为了向法国人说明英国人和法国人性格的不同,这么说道:“您瞧,你们是热烈地吃你们的冷牛肉,我们却是冷静地吃我们的热牛排。”这就是他们能活到八十高龄的缘故……

……在我继续谈这件案子以前,我还得说明一下,那位警察为什么请我吸鼻烟。审问的第一天,我坐在速记员的长凳上,贝尔纳被带进被告席时扫了一眼挤得水泄不通的大厅,没有找到一个熟人;他垂下视线,向附近打量,遇到了我的目光,朝我稍微点了点头,似乎在问,我是否愿意承认与他认识,我站起身,向他友好地弯了弯腰。这是在审问开始前的一刹那,也就是大厅中鸦雀无声的时刻之一,这时连衣服的窸窣声也能听到,一点细小的动作也能发觉。桑德斯,伦敦警察局侦缉处的负责人之一,小声向手下的一个人说了句什么,大概是吩咐他监视我,因为他用手指向一个侦探简单地指了指我,这以后这个侦探便一直盯住了我。对那位长官的另眼相看,我简直无法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在法官休息时,我离开了一刻钟,到一家小酒店喝一杯啤酒,回到大厅已找不到座位,那个警察便向我点点头,给了我一个座位。另一个警察在门口拦住我,那人向他做了个手势,他便放我入内了。还有一次我把帽子放在窗台上忘记了,拥挤的人群使我与它完全隔绝,当我想起时,已不可能再去取它,我正抬头张望,感到束手无策,那个警察马上叫我放心:

“您大概在找帽子吧,我会替您拿来。”

这以后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的同事会请我吸火红色的苏格兰鼻烟了。

与侦探的友好交往不仅在当时,甚至以后也对我大有好处。一天,我在特鲁布南店里买了一本书坐上公共马车,把书忘在车上,下了车才想起,马车已经驶走。我赶到城里,向马车站打听,我的侦探来了,扬手向我招呼。

“看到您很高兴,也许您能告诉我,怎样才可以尽快找到我的书。”

“公共马车是什么名字?”

“这样的名字。”

“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

“这不费吹灰之力,我们找去。”过了一刻钟,书已回到我手中。

菲茨罗伊·凯利用干巴巴的声调,愤怒的表情,宣读了起诉书;坎贝尔念了证词,陪审员们退庭了。

我走到律师席,问一个辩护士,他觉得案子会怎样?

“情况不妙,”他说,“我几乎相信,陪审员的裁决必然对他不利。”

“太糟了。难道他……?”

“不,我并不认为这么严重,”辩护士打断了我的话,“不过他大概会被放逐,一切都取决于法官。”

法庭里相当嘈杂,到处是大笑声,讲话声,咳嗽声。一个市参议员取下自己的表链拿给夫人们看,表链粗粗的,从一双手递到另一双手。“它不会被什么人偷走吗?”我心里想。过了两小时,铃声响了,坎贝尔重又走上法官席,后面是波洛克,一个衰弱的瘦瘦的老人,他担任过夏洛特王后29的律师;最后,另外两个法官也坐下了。庭丁报告道,陪审团已经取得一致意见。

“请陪审员们上庭!”坎贝尔说。

死一般的沉寂降临了,我向周围看看,人们的脸色变了,显得更苍白,更紧张,眼睛睁得大大的,妇女们在哆嗦。在这片沉寂中,在这黑压压的人群面前,照例的几句问话和宣誓都变得异常庄严。贝尔纳把两手合抱在胸前,安详地站着,脸色比平时苍白一些(在整个审问过程中,他的态度都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