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英国(1852—1864) 第二章 山 峰(第2/11页)

我在已发表的一些片段中,抽掉了关于马志尼的几页,那是很不好的;删了它们,他的形象就不完整、不鲜明了,我不敢触及的正是1854年他与加里波第的争论和我与他的分歧。我这么做是出于礼貌,但这种礼貌对马志尼是毫不足道的。这样的人用不着隐瞒什么,用不着别人原谅什么

从那不勒斯回来后19,他写了一张便条给我;我赶去看他。我见到他时心里有些紧张,我以为他会很伤心,会为自己的爱感到委屈,他的情况带有很大的悲剧性;我确实发现他的面貌显得老了,然而精神却年轻了,他像往常一样,伸开双臂拥抱着我,一边说道:“那么,这终于实现了!……”他的目光显得兴奋,他的声音有些哆嗦。

整个晚上他跟我谈着进军西西里前夕的情形,20他与维克多·厄马努埃尔的关系,然后又谈到了那不勒斯。他怀着兴奋和爱谈到了加里波第的胜利和他的丰功伟绩,对他充满着友谊,但同时也为他的轻信骂他,说他不善于识别人。

我听着,想从他的话中找到一个音符,一个声音,说明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但没有找到;他伤心,但这是母亲被她所爱的儿子暂时抛弃之后的伤心,她知道儿子会回来,不仅如此,还知道儿子很幸福,这已足以抵消她的一切悲痛!

马志尼满怀着希望,对加里波第比任何时候更亲切。他笑着告诉我,那不勒斯的群众受到加富尔的奸细的挑拨,包围了他的家,大喊:“处死马志尼!”除了其他,他们相信他是“波旁王朝的共和党人”。他说:“这时在我家里除了几个意大利人,还有一个俄国青年,他感到奇怪,怎么我们还继续谈天。我安慰他道:‘别害怕,他们不会杀死我,他们只是叫叫罢了!’”

是的,这样的人是用不着别人原谅什么的!

1861年1月31日

我一到伦敦,立刻去找马志尼,这不仅因为他对我的家庭所遭遇的不幸,给予了最温暖、最热烈的同情,也因为他的朋友们交给了我一个特殊任务,要我与他面谈。梅迪契,皮扎卡尼,梅佐卡帕,科森兹,贝尔塔尼等人,对伦敦发出的指示不满意。21他们声称马志尼不了解新的情况,抱怨革命的大臣们为了巴结他,附和了他的错误思想,即起义的时机已经成熟,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可开始行动。他们希望在领导机构内部实行改组,大大加强党的军事方面,由这方面的行家,而不是由律师和新闻记者来主持这工作。为此他们要求马志尼起用乌鲁阿22那样的天才军事家,他曾在老佩佩23身边作战,现在遭到冷落,心中很不满意。

他们委托我向马志尼转达这一切,一部分是由于他们知道他信任我,一部分也由于我与意大利的任何派别无关,可以不受约束。

马志尼把我当老朋友一样接待。最后谈话转到了他的朋友委托我办的事。他起先听得很仔细,虽然并不掩饰他对反对他的人非常不满;但是当我从一般的谈论转入细节和人员问题时,他突然打断了我的话:

“情况完全不是这样,那些话没有一句是切合实际的!”

“然而,”我说,“我离开热那亚还不到一个半月,在意大利我住了两年,没有外出,我可以证实,我代表您的朋友讲的话许多是真实的。”

“您这么说,正因为您是住在热那亚。热那亚算得什么?您在那儿能听到什么?只是一部分流亡分子的意见。我知道他们这么想,我也知道他们错了。热那亚是一个很重要的城市,但这只是一个点,可我了解整个意大利;我知道从阿布鲁齐到福拉尔贝格每个地方的要求。我们那些热那亚的朋友脱离了整个意大利半岛,他们不可能判断它的要求,它的社会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