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巴黎——意大利——巴黎(1847—1852) 第三十九章(第4/9页)

“我很高兴……但是,”他说,把笔举在手中,露出坦率的神色望着我的眼睛,“亲爱的男爵,归根结底,这封信可能使我和俄国闹翻,难道您以为我会为五厘的佣金便在信上签字吗?”

我没有作声。

“首先,”他继续道,“加塞尔要花钱,在贵国是什么都得花钱的——这一切当然都得由您负担,除此以外……您愿意给多少?”

“我认为,”我说,“这应该由您提出,我只是同意而已。”

“那么百分之五怎么样?这不算多。”

“让我考虑一下……”

我只是想算一算账。

“您考虑吧……不过,”他露出靡非斯特菲勒斯的嘲笑,又道,“您可以不花钱办成这事,因为您母亲的权利是不容否定的,她是符腾堡公国11的臣民,您不妨向斯图加特提出申诉,它的外交大臣势必出面维护她的权利,迫使俄国付款。老实说,我但愿能摆脱这件麻烦事呢。”

这时有人来了。我离开那儿,走进了大办公厅,心里对他的目光和问题中流露的原始的纯朴色彩不免觉得惊讶。如果他要求百分之十或十五,当时我也只得答应。他的帮助对我是必不可少的,他明白这一点,因此才拿那个早已俄国化的符腾堡公国来捉弄我。然而我们不能不受与生俱来的政治经济学观念的支配,哪怕马车夫为某段路程只要二十戈比,我们仍得还个价,只给他十五戈比;我自然也得照此行事,因此没有任何根据便对舒姆贝格12说,我认为应该减少百分之一。舒姆贝格答应转告,请我过半小时再去。

半小时后,我又来到拉斐特街上金融大王的冬宫,走上楼梯时,尼古拉皇上的那位对手正好下楼。

“舒姆贝格对我讲过了,”金融大王露出仁慈的笑容对我说,一边庄重地伸出了尊贵的手,“信已由我签字发出。您会看到,他们怎么改变态度,我只让他们明白,跟我是不能开玩笑的。”

我想:“但不是为了五厘佣金。”除了感恩戴德,我真应该跪下去向他宣誓效忠才好,不过我只是回答道:

“如果您有充分把握,最好吩咐他们给我开个户头,哪怕先开总数的一半也好。”

“可以。”这位大皇帝答道,随即走到了拉斐特街上。

我向皇上鞠躬告别以后,便上德奥尔餐厅了,好在它已不远。

过了一个月或一个半月,那位不肯付款的彼得堡一级商人尼古拉·罗曼诺夫13慑于债权人会议和“在报上公告周知”的威力,遵照罗特希尔德皇上的旨意,发还了非法扣留的本金、利息和利息的利息,他的辩解是他不了解法律,从他的社会地位看,他确实并不了解。

从那时起,我与罗特希尔德建立了最友好的关系;他喜欢我,因为我是他打败尼古拉的战场:我有些像他的马伦戈或奥斯特利茨14,他好几次当着我的面谈到这件事的详细经过时,脸上还露出得意的微笑,对战败的对手表现了宽容的态度。

这时期我住在和平大街的米拉波饭店,为这事我花了将近半年工夫。到了四月,一天早晨,茶房对我说,有位先生在大厅等我,要求立刻与我见面。我走进大厅,只见那儿站着一个官员似的老人,一见我便满脸堆笑地说:

“我是杜伊勒里区警察局长某某。”

“很高兴见到您。”

“请允许我向您宣读内政部的一份命令,它涉及阁下,是由巴黎警察局长转发给我的。”

“劳驾念吧,这是椅子。”

“命令如下15:根据1849年11月13日及21日,以及12月3日之法令第七款,内政部长有权从法国境内驱逐可能在法国破坏社会秩序,危害公共安全之任何外国人,巴黎警察局长现根据内政部1850年1月3日通知,特决定如下:

“该名叫(le N-é,即nommé,但这不是指‘上面提到的人’,因为上面根本没有提到过我,这种不合文法的措辞是为了尽可能贬低一个人)亚历山大·赫尔岑之人,现年四十岁(多算了两年),俄国臣民,居住某处,在接到本通知后,必须立即离开巴黎,并在最短时间内离开法国国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