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巴黎——意大利——巴黎(1847—1852) 第三十九章(第2/9页)

在这时刻到来以前,谁能够随机应变,尽管在惊涛骇浪中颠簸不定,依然不离开自己的航向,这样的人是幸福的!

由于购买房子,我有机会接近了法国商人和资产阶级的世界。在办理房地产买卖契约的过程中,法国官僚的形式主义并不输于我们。老公证人向我宣读了几叠文件,先是撤销不准宣读的规定,然后才是法令本身——这一切构成了整整一大本书。在最后关于价格和手续费的磋商中,房主说,如果我立即把全部房价付给他本人,他可以让步,负担办理房契所需的大量费用。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一开始我已宣布,我预备用现款购买。公证人向我解释道,钱必须留在他那儿至少三个月,以便发布公告,让对房屋持有任何权利的人在这期间提出申诉。房屋已抵押七万法郎,但它可能还抵押给了第三者。经过三个月,完成查询之后,才能给买房者以该动产抵押款已全部清理的证明,原来的房主也才能拿到钱。

房主声明,他没有其他债权人。公证人证实了这一点。

“您能用名誉保证这幢房屋不涉及其他债务吗?”我对他说。

“我乐于保证这一点。”

“既然这样,我同意,明天我就可以把罗特希尔德的支票送到这儿。”

第二天我找罗特希尔德时,他的秘书举手一拍,吃惊地说:

“他们骗了您!这怎么可以!如果您同意,我们可以制止这种出售方式。这是闻所未闻的事——在这样的条件下向不认识的人购买房屋。”

“您愿意的话,我可以派人跟您一起去看看,怎么样?”詹姆斯男爵2本人问道。

我说,我不想扮演这种孩子的角色,既然答应了,便得这么办。我拿了全部房款的支票。我到了公证人处,那里除了证人,还有一个来取七万法郎的债权人。买契宣读以后,我们签了字,公证人祝贺我成了巴黎的房主——只剩下交割支票一事了。

“真糟糕,”房主从我手中拿了支票,说道,“我忘了嘱咐您得开两张支票,现在我怎么分出七万法郎呢?”

“这再也容易不过,您上罗特希尔德那里,他会给您两张支票,或者更简单的办法,您直接上银行即可。”

“既然这样,我去好了。”债权人说。

房主皱了皱眉头,答道这是他的事,应该他去。

债权人有些不高兴。公证人出于好心,提议两人一同去。

我几乎忍不住要笑,对他们说道:

“这是您的收据,把支票给我,我去兑换好了。”

“那太感谢您啦。”他们说,高兴地松了口气;于是我走了。

过了四个月,我拿到了抵押款已全部清理的证明,这样,我的轻信给我赢得了一千零一十个法郎。

1849年6月13日以后,警察局长雷比勒奥不知怎么告发了我;也许正由于他的告密,彼得堡政府对我的财产采取了奇怪的措施。我已说过,这迫使我和我母亲赶往巴黎。

我们取道纳沙泰尔和贝桑松前去。旅行一开始,我就把大氅忘记在伯尔尼的驿站上了;由于我穿着厚呢衣服和胶皮暖鞋,我没有回去取它。在上山以前,一切都很好,但到了山上我们便遇到了深及膝盖的雪地,温度低达零下八度,瑞士凛冽的北风刺入骨髓。驿车走不动,旅客只得三个两个的改乘小雪橇。我不记得我曾在什么时候像这天夜里那样为寒冷吃过这么多苦。我的脚简直冻僵了,只得把它们埋在干草中,后来赶车的又给了我一个皮领圈,但这也帮不了大忙。到了第三个驿站,我花十五个法郎向一个农妇买了一条大围巾裹在身上,但这已到了下山的时候,每走一英里都逐渐变得暖和了。

这条路到了法国一边便好得多;山的轮廓完全不同,构成了一个个宽广的半圆形剧场,它们接连不断地一直延伸到贝桑松;有的岩壁上还残留着一些坚固的中世纪城堡的遗迹。这一带的大自然包含着一种强大而严峻的、刚毅而阴郁的东西,有一个农家孩子便是在它的怀抱中长大和成熟的,他便是古老村民的后人——皮埃尔-约瑟夫·蒲鲁东。确实,可以把一个诗人就佛罗伦萨人讲的话从不同的意义上应用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