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巴黎——意大利——巴黎(1847—1852) 西方小品(第3/6页)

“嘿,当时那情形已没法形容了,”他停了一会儿以后又接着道,“不过他们打得不坏,当然,我们还是为我们的伙伴报了仇!他们死了多少人哟!我就插上刺刀亲手捅死了五六个家伙——让他们永远记住!”他又说,竭力把自己装扮成冷酷无情的歹徒。

妇女们脸色发白,没有作声,一个管院子的说道:“活该,这些混蛋自己找死!”但这野蛮的意见没有引起丝毫共鸣。这些人处在社会的最下层,不可能对屠杀和那个被培养成凶手的不幸孩子产生同情。

我们一言不发,闷闷不乐地向马德莱教堂走去。在那里,国民自卫军的一队哨兵拦住了我们,先是搜口袋,问我们上哪儿,然后放行了;但过了马德莱教堂,第二道哨兵线却不准通过,要我们往回走;我们回到第一道哨兵线,又给拦住了。

“可是你们看到,我们是刚过去的。”

“不准通过!”一个军官说。

“怎么,您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我问他。

“少跟我废话,”穿军装的小店主粗暴地答道,“逮捕他们,送往警察局,这个人(他指指我)我认识,在一次群众集会上看见过他,另一个一定也是这路货色;他们两个都不是法国人,一切由我负责,开步走!”

两个兵端着枪走在前面,两个在后面,左右一边一个,押着我们。我们遇到的第一个人纽扣洞上挂着一块愚蠢的牌子,这是人民代表托克维尔16,写过关于美国的书。我找他谈了被捕的经过,因为这不是闹着玩的,当时许多人未经审讯便被关进了监狱,或者扣押在杜伊勒里宫的地下室,甚至被枪杀。但托克维尔连我们是谁也没问,只是彬彬有礼地行了个礼,发表了下面这句无耻的话:“立法机关无权干涉行政当局的活动!”由此可见,他后来当波拿巴的内阁官员是毫不奇怪的!

“行政当局”带着我们走过林荫道,拐进昂坦马路,前往警察局。这里似乎应该顺便讲一下,不论在逮捕时,搜查时,或者在路上,我都没见到一个警察:一切都由武装的小市民在做。林荫道上空无一人,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居民听到脚步声便拥到窗口观看,打听我们是什么人。押送的兵答道:“外国暴乱分子。”于是好心的市民们便咬牙切齿地望着我们。

我们从警察局被送到了嘉布森大厦,那儿现在是外交部,但当时是一个什么临时警政委员会。我们被押进一间宽敞的办公室,一个秃顶老头子坐在一张大桌子后面,他戴一副眼镜,穿一身黑衣服,把警察局长问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的护照在哪里?”

“我们出外散步时从来不带护照……”

他拿起一个什么本子,看了好久,显然什么也没发现,又问押送的人:

“你们为什么逮捕他们?”

“长官命令逮捕,我们就逮捕;他说这些人是嫌疑分子。”

“好,”老头子说,“我会把事情弄清楚的,你们可以走了。”

等押送的人走后,老头子要我们说明被捕的原因。我把经过讲了一遍,又说,那个军官也许在5月15日的大会上看见过我,接着还谈了我昨天遇到的一件事:我坐在柯马丁咖啡馆里,突然发生了一场误会。一队龙骑兵飞也似的从街上经过,国民自卫军在两旁布置了岗哨;我和咖啡馆里的五六个人走到窗前,国民自卫军的一个兵站在下面粗暴地喊道:

“没有听到叫你们关上窗吗?”

他的声调使我有权认为他不是在同我讲话,因此我对他的话毫不在意,何况我不是一个人,只是无意之间站在前面罢了。那位秩序的保卫者17端起了步枪(因为这事发生在底层)想用刺刀扎我,我发现了他的意图,便退后一步,对其他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