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监狱与流放(1834—1838) 第十五章(第2/14页)

人民长期忍耐着,最后,一个托博尔斯克小市民决定上告,向皇帝呈报真相。他不敢走一般人走的路,先绕到恰克图,又从那儿随着茶叶商队穿越西伯利亚边境。他找到一个机会,在沙皇村向亚历山大呈上了状子,恳求他看一下。状子上那些可怕的事件使亚历山大愣住了,他感到吃惊,把小市民叫来,与他谈了好久,深信他的告发件件属实,伤心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现在回家吧,老弟,这案件会查清楚的。”

“陛下,”小市民回答,“我现在不能回家。请陛下最好把我关在牢里。陛下与我的谈话不可能保持秘密,我会给杀死的。”

亚历山大震动了,转身对当时任彼得堡总督的米洛拉多维奇说:

“你给我负责他的安全。”

“那么,请准许我把他带回家中。”米洛拉多维奇提出。

小市民真的在那儿待到了案件结束。

佩斯捷利几乎经常住在彼得堡。大家知道,古罗马的地方总督通常也是住在罗马的。他靠他的在场和社会关系,尤其是靠瓜分赃款,可以防止一切不愉快的谣言和纠纷6。国务会议利用亚历山大去维罗纳或亚琛7的机会,聪明而公正地决定,由于密告涉及西伯利亚,应把案件移交佩斯捷利查明处理,好在他在这儿。米洛拉多维奇、莫尔德维诺夫8和另外一两个人,反对这意见。案件送到了参政院。

参政院对高级官员的案子包庇纵容,从不秉公办理,它保护了佩斯捷利,却把托博尔斯克省民政长官特列斯金削职流放,剥夺了贵族称号。佩斯捷利只是罢官了事。

佩斯捷利之后,托博尔斯克来了个卡普采维奇9,他出自阿拉克切耶夫门下,生得瘦瘦的,脾气急躁,天生是个暴君,又在军队中干了一辈子,是一个办事卖力,不知疲倦的人。他把一切纳入军事体制,宣布这是他的最高职责,其余日常事务则交给手下一班强盗处理。1824年,皇上想访问托博尔斯克。彼尔姆省有一条出色的大路,一向是车马来往的交通要道,大概土质本来就很结实。卡普采维奇在几个月内照样赶造了一条,通往托博尔斯克。当时春寒料峭,道路泥泞不堪,他却驱使数千民工修路;村庄不论远近,都得派工。结果疾病流行,民工死了一半,但是“忠贞之心胜过一切”,路还是修通了。

东西伯利亚当局更是荒谬绝伦,什么也不管。这地方实在太远,与彼得堡简直音信不通。在伊尔库茨克,布罗涅夫斯基总督每逢出外“散步”,总要鸣放礼炮,以壮观瞻。另一位总督穿了全套法衣,与大主教一起在家举行祈祷,却喝得酩酊大醉。然而,前者的胡闹和后者的虔信,都不如佩斯捷利的封锁消息和卡普采维奇的励精图治那么有害。

西伯利亚治理得如此糟糕,确实可惜。总督的人选特别令人遗憾。我不知道穆拉维约夫10怎样,他的聪明才干是有名的;其他人完全不称职。西伯利亚的前途不可限量,可是人们只是把它当作一个地窖,那里藏着不少黄金、皮毛和其他财富,然而它寒冷,遍地冰雪,缺乏生活资料,没有沟通各地的道路,没有居民。这不是真的。

死气沉沉的俄国政府做一切都靠暴力,靠棍棒,不可能赋予西伯利亚以生命力,使它以美国的速度向前发展。但我们会看到,当阿穆尔河口开辟了航道,美国与西伯利亚在中国附近相会时,情况会变得多么不同。

我早已说过,太平洋是未来的地中海。11在这个未来中,西伯利亚这块处在太平洋、南亚和俄罗斯之间的土地,它的作用是异常重要的。当然,西伯利亚必须面向中国边境。有了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米努辛斯克等地,在别廖佐夫和雅库茨克就不会真的感到寒风凛冽,冷得发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