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监狱与流放(1834—1838) 第十二章(第3/8页)

对我的判决就包含在这句话中。

附带讲一下圣西门。警察局长搜查奥加辽夫的信件和书籍时,把梯也尔7的《法国革命史》放在一边,后来又发现了一本……又发现了第三本……第八本。他终于忍不住了,说道:“我的天!这么多革命的书……瞧,又是一本。”一边说,一边把居维叶的《地球表面灾变论》8交给警官。

另一类问题比较复杂。在这里他们施展了警察的各种阴谋诡计,侦查机关的欺诈伎俩,故意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制造矛盾;或者暗示别人已经招认,进行各种精神折磨。这些情形不值得细谈,只需说明,我们共四个人9,尽管他们耍尽花招,还是没找到一个当面对质的题目。

拿到最后一个问题后,我独自坐在我们写供词的小房间中。突然门开了,小戈利岑走了进来,装出一副心事重重、悲天悯人的脸色。

“在您写完自己的供词以前,我想跟您谈一下,”他说,“先父与令尊相识多年,我们可算得世交了,我不得不对您特别关心。您还年轻,前程远大;因此您必须摆脱这个案件……幸好这全在于您。您被捕后,令尊万分惦念,如今仍抱着希望,但愿您能获得释放。我刚才与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公爵商量过,他也极愿成全您;请您为我们的帮助创造一些条件。”

我看出了他这番话的意图,不觉心头火起,恨恨地咬我的笔。

他继续道:

“您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最后只能是当兵或者坐牢,同时也会害死令尊,他看到您穿上灰大衣,会一天也活不成的。”

我想开口,可他拦住了我。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请您耐心一些。您有反对政府的思想,这是显而易见的。为了让皇上的仁慈降临到您的身上,我们需要有您真心悔改的证据。您拒不承认一切,回避答复问题,出于虚伪的正义感保护别人,但是这些人我们知道得比您清楚,他们可不像您那么忠厚10;您帮助他们,他们只会拖住您同归于尽。您向委员会写封信,简简单单,直截了当,说您已经认识到自己有罪,说您是由于年轻无知才受骗的,把那些骗您上当的、走上邪路的不幸的人交代出来……您愿意用这轻微的代价换取您的前途吗?换取令尊的生命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关于我的供词,我没有一个字需要补充。”我回答他。

戈利岑站了起来,用枯涩的嗓音说道:

“既然您不愿意,就不能怪我们了!”

审问到此全部结束。

到了1835年1月或2月,委员会最后一次传见我,这是为了让我重读一下我写过的答词,如果有什么补充,可以写上。只有舒宾斯基一人在场。我看完后对他说:

“我想请问一下,根据这些问题和这些回答,可以给一个人定什么罪?你们可以引用法典中哪一条给我判刑?”

法典是为另一类罪行制订的。”穿蓝制服的上校回答。

“问题不在这里。我重读一遍这些作文练习,不能相信我坐六个多月牢就是为了这点事。”

“您真的以为,”舒宾斯基反问道,“我们就这么信任您,认为您没有组织秘密团体吗?”

“这团体在哪儿啊?”我问。

“我们没有找到它的踪迹,你们也没有干成什么,这是你们的幸运。我们及时制止了你们,简单说就是我们挽救了你们。”

这与《钦差大臣》中铁匠老婆波希列普金娜和她丈夫的故事11,何等相似!

我签字时,舒宾斯基打铃吩咐叫神父来。神父进屋,在我的签字下写了几句,说明我的全部供词均出于自愿,并无强迫情事。不用说,我受审时,他并不在场,现在甚至也没做做样子,问我一声当时的情形。这又是一个关在门外的见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