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育儿室和大学(1812—1834) 第七章(第3/11页)

索科洛夫斯基有些伤心,但又束手无策,考虑了好久,最后只得写信通知各位“大人物”,说他突然得病,宴会延期了。

为了庆祝四个人的命名日,我编了一份节目单。后来承蒙特务头子戈利岑18的特别关心,在审讯委员会中问我,这份节目单有没有照办。

“丝毫不差。”我回答他。他耸了耸肩膀,仿佛他一辈子都住在斯莫尔尼修道院,或者天天在过基督受难日。

夜宵之后,照例面临一个大问题,大家争论不休,这就是:“怎样煮热糖酒19?”其他食物照惯例吃或喝即成,就像国会中投信任票一样,不必争论。这件事却大家要发表高见,而且刚吃过夜宵,精神特别饱满。

“现在要不要点火?怎么点法?用香槟还是索泰尔纳酒20浇火?在烧的时候放水果和菠萝,还是以后再放?”

“当然在烧的时候放,这样香味才能渗入糖酒中。”

“得啦,菠萝是浮的,它的边皮会给烧煳,这才糟呢。”

“一切都是废话!”凯切尔大嚷,声音比谁都响。“当务之急是赶快把蜡烛吹灭。”

蜡烛熄了,大家的面孔变得青燐燐的,脸上的线条都随着晃动的火光在摇摆。由于糖酒的燃烧,小房间中的气温变得像热带一般。大家很渴,糖酒却还没有制成。但雅尔饭店派来的法国人约瑟夫早有准备,拿出了一种热糖酒的对立物:用各种以白兰地为主的酒加冰制成的饮料。这人不愧是“伟大民族”的儿子,一边斟法国酒,一边向我们说明:它之所以好,就好在它曾两度通过赤道:

是的,是的,各位先生,两度经过赤道,各位先生!”21

这种号称可以与北极的寒流媲美的饮料果真不同寻常,一杯下肚之后,大家再也不觉得口渴了,但就在这时,凯切尔却一边搅拌汤盆里的火湖,让那还在咝咝啼泣的最后几块糖块溶化,一边大叫道:

“可以灭火了!可以灭火了!”

香槟掺入时,火焰变红了,心慌意乱、走投无路似的在糖酒表面到处奔突。

这时有人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

“喂,老弟,你发昏了,难道没看见,松脂刚好熔化在糖酒里?”

“你自己把瓶子举在这么热的地方试试,看松脂会不会熔化。”

“那么应该先把瓶口包好。”那个发愁的声音继续道。

“碗,碗,你们这里碗够不够?我们有几个人……九个,十个……十四个,对,对。”

“哪儿去找十四只碗?”

“算了,碗不够就用玻璃杯。”

“玻璃杯会炸裂。”

“不会,不会。”

蜡烛点亮了,最后一点火星跳到中央,打了个转,就不见了。

“热糖酒制成了!”

“完成了,大功告成了!”欢呼声从四面发出。

第二天我觉得头痛,恶心。显然,这是热糖酒这种混合饮料引起的。于是我真心诚意发誓,今后再不喝热糖酒,它是毒药。

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走了进来。

“您今天回家时戴的不是自己的帽子,您的帽子要新一些呢。”

“随它去,不要你管!”

“要不要我上尼古拉·米哈伊洛维奇家找一下库兹马22?”

“你想得倒好,你以为谁会不戴帽子走吗?”

“兴许还能找到。”

于是我猜到了,问题根本不在帽子,而在于库兹马约了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今天一起喝酒。

“你要去就去,不过先得交代厨子给我做点酸白菜。”

“列克桑德·伊万内奇,看来,少爷们的命名日过得挺快活吧?”

“当然,这样的宴会在学校里从来没有过。”

“不过现在可以把大学丢在脑后啦。”

我受到良心的责备,没有吭声。

“您的爸爸问我:‘这是怎么回事,还没起床?’我不上他的当,我说:少爷头痛,一早就叫不舒服,我这才没拉开窗帘。老爷说:‘你做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