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庵(第3/5页)

又过了一年多,他再次来到镇江。城南有一位徐太仆,和王桂庵家是世交,叫王桂庵到他家喝酒。王桂庵骑着马前去,马不知不觉带他误入了一个小村子,道路景象,好像是他平生见过的一样。一道门内,有一棵马缨花树,和他梦中的景色也一模一样。他惊骇极了,跳下马就进了院子,眼前的种种景物和梦里见到的没有什么区别。再往里面走,只见房间的数目也和梦中见到的一样。梦既然得到应验,王桂庵也就不再疑虑,直奔南面的那间小屋子,船上的姑娘果然在里面。她远远地看见王桂庵,吃惊地站起身来,躲在门后面,大声斥问道:“哪里来的男人?”王桂庵迟疑之间,还是怀疑像在梦中。姑娘见他已经走得很近了,便“呯”的一声把门关上。王桂庵说:“你难道不记得那个扔金钏的人吗?”便详细地叙述了对她的相思之苦,并且讲了做的那个梦。姑娘隔着窗户审问他的家世,王桂庵也一一回答。姑娘说:“你既然是官宦子弟,家里肯定已有娇妻,哪里还用得着我呢?”王桂庵说:“要不是为了找你,我早就结婚了。”姑娘说:“果真如你所说的话,也就足以知道你的心了。我的这份心事难以告诉父母,但也因此违抗父母之命拒绝了几家的求婚。金钏还在我身边,我料想钟情的人一定会有消息的。父母恰好看母亲家的亲戚去了,不久就会回来。你暂且回去,请媒人前来提亲,相信一定会成功的,如果你想用非礼的手段强行结合,那你可就想错了。”王桂庵仓猝地就要出去。姑娘远远地叫着“王郎”,说:“我叫芸娘,姓孟,父亲名字叫江蓠。”王桂庵记下姑娘的话就走了。

王桂庵早早在徐太仆家吃完饭就返回来,求见孟江蓠。孟江蓠将他迎进屋,二人在篱芭边坐下。王桂庵自我介绍了家庭情况后,就说明了来意,并且拿出一百两银子作为聘礼。孟江蓠说:“小女已经许配人了。”王桂庵说:“我打听得很清楚,令千金确实待字闺中,为什么您要这样一口回绝呢?”孟江蓠说:“刚才我说的话都是实话,绝不敢欺骗你。”王桂庵听了,神情十分沮丧,向孟江蓠拱拱手就告别了。当天夜里,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找不到人能替他说媒。他原来想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徐太仆,但又怕娶船家的姑娘会被徐太仆耻笑,现在情势急迫,没有人可以做媒,只能向太仆求助。天一亮,王桂庵去找徐太仆,把情况如实告诉了他。徐太仆说:“这个老头和我是亲戚关系,他是我祖母的嫡孙,你为什么不早说呢?”王桂庵这才吐露了心中的隐情。徐太仆疑惑地说:“江蓠固然贫穷,但从来不以划船为职业,不会是你搞错了吧?”于是,他让儿子大郎去见孟江蓠。孟江蓠说:“我家虽然很穷,但不会拿婚事来做买卖。上次公子拿着银子来给自己做媒,猜我肯定会被金钱打动,所以我不敢高攀官宦人家。现在承蒙先生前来做媒,想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差错。但我那顽皮的女儿很是娇纵任性,明明是好人家,她也动不动就拒绝,所以不能不和她商量,以免日后她会埋怨这桩婚事。”说完起身进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向大郎拱手,说是一切遵从徐太仆的意思。两人约定好婚期,大郎就告辞了。大郎向父亲复命,王桂庵就开始置办丰厚的聘礼,前往孟家送上聘礼,顺便就假借徐太仆的家举行亲迎之礼。

婚后三天,王桂庵就向岳父辞行,带着芸娘乘船北上回家。夜晚他们住在船上,王桂庵问芸娘道:“当年在这里遇见你,本来就怀疑你不像是船家的姑娘。那一天你打算上哪里去?”芸娘回答说:“我的叔叔家在江北,偶然借了一只小船,要去探望叔叔。我家虽然只能自给自足,但是对于意外之财却看得不重。可笑你却目光如豆,屡屡想用金银钱财来勾引人。起初听你吟诵诗句,知道你是风雅人士,但又疑心是轻薄弟子,想把我当成荡妇来挑逗。假如父亲见到那只金钏,你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我是不是怜才心切呀?”王桂庵笑着说:“你真是有心计啊,可你也中了我的圈套!”芸娘问道:“什么事?”王桂庵闭口不言。芸娘又紧紧追问,王桂庵才说:“离家越来越近,这个秘密也不能始终不告诉你。实话对你说吧:我家里早就有妻子了,是吴尚书的女儿。”芸娘不相信,王桂庵故意夸大其词说得跟真的似的。芸娘变了脸色,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跑了出去。王桂庵趿拉着鞋追出去,芸娘已经跳到江里了。王桂庵大声呼叫,其他船只都被惊动起来,然而,夜色昏濛濛的,只有满江的星光点点闪烁。王桂庵悲悼哀痛了一整夜,沿江而下,想用重金请人寻找芸娘的尸体,但也没有人见到过。他心情抑郁地回到家,忧痛交集,又担心岳父来看望女儿,到时候无言以对。他的姐夫在河南做官,他便命人驾着马车,前往河南看望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