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 母亲的爱女与父亲的宠儿(第3/9页)

“哦?太可惜了。今天我还有个约会,恐怕没有时间了。”父亲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看。

这是伦敦史密斯公司的老式银怀表,轻轻按按边上的表把,它就在矢木的衣兜里敲响了三点钟。然后两声两声地连响两次。每响两声表示过了十五分钟,从响声可以判明现在大概是三点半了。

“这种表给宫城道雄这样的盲人使用,一定很方便。”矢木常常这么说。这是走夜路或是黑夜睡觉时使用的怀表。

矢木有一块自鸣怀表。高男曾听父亲说过:一次庆祝某人著作出版,某人在会上作长篇席间致辞,讲得正热烈的时候,矢木衣兜里的怀表丁零零地响起来,实在很有意思。

如今高男一听见父亲胸前衣兜里的怀表响起了八音盒般的清脆声音,能遇见父亲,他也就高兴起来了。

“我还以为您从这儿直接回家呢。您还要绕到哪儿去?”

“唔,晚上乘火车睡得很香。不过,高男,你一起来也行啊。我应教科书书商的邀请,就平安朝文学和佛教美术之间的交流问题写了点东西,据说他们准备编入语文课本里呢。他们同我商量省略太专业的部分,写成通俗的辞藻华丽的文章,还要指定插图。”

矢木从正门前的石阶走下去,凝望着鹅掌楸的落叶。

鹅掌楸的叶子很大,很像橡树。靠近石头门,只立着这株好看的树,深黄色的树叶撒满了庭院,犹如年老的国王站在那里,寂静无声。

“尽管我的文章精华部分被删掉了,还是能够感受到藤原美术的存在。我想,这对学生们阅读藤原的文学会有所启迪。”矢木接着说,“芜村的画怎么样?高男你也没有看过他的画,只从语文课本上学过他的俳句……”

“嗯,我觉得华山好极了。”

“是渡边华山吗?是啊,不管怎么说,南画方面,大雅是个天才。不过,华山很受当代年轻人的推崇……在那个时代,华山对西方艺术很好奇,吸收了西方艺术,并且作出了新的努力……”

矢木从博物馆的正门走出来,说了声:

“哦,我还要会见沼田呢。他是品子的舞蹈团干事……”

他们乘中央线电车直达四谷见附。

他们打算横穿马路向圣伊格纳斯教堂的方向走去,便站在路旁等待车辆鱼贯而过。高男扬了扬眉毛说:

“那位干事,我讨厌透了。下次他若是再对母亲和姐姐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就跟他决斗……”

“决斗?太过激了。”

矢木温和地微微一笑。

但是,父亲望了望儿子的脸,心想,这是当代青年爱使用的语言呢,还是高男性格的表现?

“真的,那种人不豁出性命跟他拼,就没有用处。”

“对方既然是个无聊的家伙,你这样做不是太没意思了吗。白白豁出性命,太可惜了嘛。沼田很胖,肉墩墩的,凭你高男的瘦胳膊挥舞小刀可捅不进去。”父亲笑着望了望他。

高男做了个瞄准的手势。

“用这个就能对付他。”

“高男,你有手枪吗?”

“没有。不过,那玩意儿随时可以向朋友借啊。”

儿子满不在乎地回答了一句,父亲不禁毛骨悚然。

高男温顺,喜欢模仿父亲,但他内心深处隐藏着母亲那种性格,有时可能会燃烧起病态之火。

“爸爸,咱们穿过去吧。”高男果断地说。

于是,他们赶在从新宿方向疾驰而来的出租车之前,跑了过去。

三三两两身穿制服的女学生微低下头,走进了圣伊格纳斯教堂,也许是马路对面的二叶学园的女学生放学回家之前来做祈祷。

他们从外护城河土堤的后面走去,矢木望了望教堂的墙壁。

“新教堂的墙上,也投下了古松的影子。”矢木平静地说,“这教堂,去年弗朗西斯科·哈维尔的得力传承人来过吧。四百年前哈维尔上京城时,大概在街边的日本松的树荫下走过。当时京都是战乱之地,足利义辉将军也四处奔走。哈维尔竭力要求拜谒天皇,当然没被允许。他在京城只待了十一天,就回到平户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