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 母亲的爱女与父亲的宠儿(第2/9页)

这两尊立像,沙羯罗像高五尺一寸五分,须菩提像高四尺八寸五分。

须菩提身披袈裟,右手拎着左边的袖口,脚蹬草屐,安详地站在岩石座上,文质彬彬,带着些许寂寥。在这具世上常见的、纯洁而和蔼的佛像的头部和童颜上,表露出令人怀念的永恒的东西。

矢木一声不响地离开须菩提像,走出了大门。

向前突出的正门的巨大石柱,宛如一个坚实的画框,将博物馆的前院和上野公园镶了进去。

父亲伫立在这座石门中央的花岗岩石板上。高男觉得父亲作为日本人,这副样子很少见,并不邋遢。

“在京都交了好运,接连参加了考古学会和美术史学会两方面的活动。”

高男的父亲说罢,慢条斯理地将长发拢上去,戴上了帽子。

矢木所说的在京都出席了考古学会和美术史学会的活动,其实只是由学会主办,安排参观个人的展品罢了。

矢木不是专门的考古学者,也不是美术史专家。

他也曾把考古学的仿制品当作古代美术品观赏,但他是大学日本文学系毕业,大概是日本文学史专家吧。

战争期间,他曾写过一本题为“吉野朝的文学”的书,并作为学位论文,提交给当时举办讲座的私立大学。

矢木调查了南朝人在战争失败以后,漂泊到吉野山各处,维护、传播并憧憬王朝传统等相关文学和史实。写到南朝的天皇研究《源氏物语》时,矢木潸然泪下。

矢木历访了北畠亲房的遗迹,沿着《梨花集》作者奈良亲王的流浪旅程,一直到了信浓。

根据矢木的看法,圣德太子的飞鸟时代、足利义政的东山时代等自不消说,圣武天皇的天平时代、藤原道长的王朝时代等也绝不是和平的时代。人类斗争的长河,激起了一朵朵美丽的浪花。

矢木在阅读了原胜郎博士的《日本中世史》等书之后,才看出藤原时代的黑暗。

另外,矢木现在正在撰写的《美女佛》,许多地方是受到了矢代幸雄博士所著的《日本美术的特点》等相关美学的启迪。矢木原拟将《美女佛》命名为《东方的美神》,但是这毕竟与矢代博士的书名太相似,便决计不用“神”字而使用了“佛”字。

日本战败后,“神”这个词也曾使矢木遭受了痛苦,伴随而来的,就是自己的内疚。今天《吉野朝的文学》也成了一本哀伤战败的书,当然这是把皇室看作日本的美的传统,当作神来看待。

矢木的《美女佛》主要是写观音。但是除了观音以外,还顺带写了弥勒、药师、普贤、吉祥天女等带有女性美的诸佛,尝试着从这些佛像和佛画中吸取日本人的精神和美。

矢木不是佛教学者,也不是美术史专家。无论哪方面,他的研究都是肤浅的。但是,《美女佛》将会成为与众不同的日本文学论。矢木觉得自己还是能写文学论的。

作为日本文学学者,矢木也许是博学多才的。

矢木是穷学生出身,同波子结婚的时候,他连女学生喜欢的中宫寺的观音像还一无所知,也不曾去过供有弥勒像的京都广隆寺。没看过芜村的画,只学了芜村的俳句。他大学是日本文学系毕业,却比女学生波子更没有日本文化素养。

“名古屋的德川家展出《源氏物语画卷》,去参观一下才好呢。”波子说罢把乳母唤来,让她拿出旅费来。波子的乳母当时担任他们的会计。

矢木惭愧、懊恼的心绪透入了骨髓。

博物馆里举办了南画(文人画)的名作展览。

昔日,矢木研究芜村的俳句,却不了解他的画。展览会上当然也展出了芜村的南画。

“你看过二楼的南画了吗?”矢木问高男。

“只是走马观花地浏览了一遍。我老惦挂着父亲什么时候会到佛像这边来,其他未能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