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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仿佛有人关了灯,他晕了过去。

她在他的杯子里斟上咖啡。他咕哝了声谢谢,翻过一页《观察家报》,报纸是他在拐角的饭店买的,他还买了新鲜的羊角面包,是当地的赫林卡面包店新推出的新品。她从来没出过国,只去过斯洛伐克,去斯洛伐克不算真的出国,但他向她保证,现在布拉格跟其他欧洲大城市一样什么都有。她曾经想去旅游。认识他之前,一个美国商人爱上了她。有个药商跟这个美国商人在布拉格有生意往来,把她送给美国商人作为他独享的礼物。美国商人很贴心、很天真,长得圆圆胖胖,什么都愿意给她,只要她跟他回洛杉矶的家。她当然一口答应。但是当她把这件事告诉她的皮条客兼同母异父的哥哥托马斯之后,托马斯立刻扑进美国商人的房间,用刀加以威胁。美国商人隔天就离开了,从此不见踪影。四天后,她垂头丧气地坐在欧洲大饭店里喝红酒,这时他出现了。他坐在酒吧角落,看着她对纠缠不休的男人不理不睬。这就是他爱上她的原因。他总是这样说,不是因为有很多男人要她,而是因为她对男人的求爱完全无动于衷,拒绝起来毫不费力,绝对地高贵脱俗。

她让他请她喝红酒,说声谢谢,然后独自步行回家。

她住在斯特拉尼萨区的一间地下室,隔天他就来按她的门铃。他从未跟她说过他是怎么找到她的住处的,但她的人生眨眼间就从灰色变成了粉红色。她很开心。她很快乐。

报纸发出窸窣声,他又翻过一页。

她早该知道才对。如果不是行李箱里的那把枪,她不会多想。她决定忘了那把枪,忘了一切,只记得最重要的。他们很开心。她爱他。她坐在椅子上,依然穿着围裙。她知道他喜欢她穿围裙。毕竟她知道什么可以撩拨男人,诀窍就在于不要装模作样。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腿,嘴角泛起微笑,她无法停止微笑。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她说。

“什么事?”报纸飘动,宛如风中的船帆。

“你保证你不会生气。”她说,感觉自己微笑的嘴角更上扬了。

“这我不能保证。”他头也不抬地说。

她的微笑僵在脸上:“什么……”

“我猜你要告诉我,你晚上起来去翻我的行李箱。”

她第一次注意到他说话的腔调不太一样,抑扬顿挫不见了。他放下报纸,直视她的双眼。

感谢上帝,这下她不必对他说谎了,她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对他说谎。现在她有了证据。她摇了摇头,发现无法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

他扬起双眉。

她吞了口唾沬。

厨房那个大时钟的秒针无声地走着,大时钟是她用他的钱去宜家买回来的。

他微微一笑。“你发现了我的情人寄来的一大堆情书,对不对?”

她眨了眨眼,茫然不解。

他倾身向前。“我是开玩笑的,伊娃,怎么了?”

她点了点头。“我怀孕了。”她低声说,说得很快,仿佛突然要赶时间似的。“我……我们……要有个宝宝了。”

他坐在那里,大为吃惊,瞪着前方,倾听她述说她是怎么起了疑心,怎么去看医生,最后才确定是怀孕了。她说完,他站起身来,离开厨房,回来时拿了一个黑色小盒子给她。“我是去看我母亲。”他说。

“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去奥斯陆干吗吗?我去看我母亲。”

“你有母亲……”这是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他真的有母亲吗?她又补上一句:“在奥斯陆?”

他微微一笑,朝小盒子点了点头。“你不打开它吗,Liebling?是送你的,送给孩子。”

她眼睛眨了两下,才镇静下来,打开小盒子。“好漂亮。”她说,感觉泪水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