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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打鼾。

她回想起他们认识的那个时候。他坦率的面容和爽朗的自信,使她误以为他是个开放的人。他融化了她,宛如瓦茨拉夫广场融化的春雪。然而当你这么容易就爱上一个男人,心头永远都被某个怀疑啮咬着,你会怀疑可能不只你一个人以同样的方式爱上了他。

他十分尊重她,几乎是平等地对待她,即便他可以用钱买她,就像用钱买波洛伐街的其他妓女一样。他是她的意外惊喜,是她唯一拥有的,也是她唯一可以失去的。这些认知,让她处处小心,不过问他去了哪里、跟谁在一起、到底做什么工作。

然而某件事发生了,使得她必须知道自己能不能信任他。如今她有更珍贵的东西可以失去。这件事她还没跟他说,她原本也不确定,直到三天前去看医生才确定。

她悄悄下床,踮起脚尖从地板上走过,轻轻压下门把,同时看着他在梳妆台镜子里的脸庞。然后,她踏进走廊,小心翼翼把门关上。

行李箱是铅灰色的,十分时髦,上面有新秀丽的标志。箱子几乎全新,侧面有擦痕,到处贴着海关检查的撕条,撕条上有许多她从未听过的地名。

昏暗的灯光中,她看见密码刻度盘显示:000。刻度盘显示的总是这个数字,她不必去试也知道行李箱打不开。她很少看见这个行李箱是开着的,除了当她躺在床上,他从抽屉里把衣服拿出来放进去时。上次他整理行李时碰巧被她看见刻度盘,因为行李箱密码锁的数字正好位于侧面。要记住三个数字并不难。当你一定要记住就不难。忘了其他每件事,却记住饭店房间号的三个数字并不难。他们会打电话给她,请她提供服务,告诉她房间号,以及她该穿什么衣服和其他特殊要求。

她侧耳聆听。他的鼾声从门后传来,犹如低低的锯木声。有些事他不知道,有些事他不需要知道,她曾经被迫去做一些事,但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她把指尖放在数字的锯齿状齿轮上,然后转动。今后,只有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密码锁轻轻发出咔嗒一声,弹开了。

她蹲在地上,看着行李箱。密码锁之下,白衬衫之上,躺着一把丑陋的黑色金属物件。她不必去触碰,就知道那把枪是真的。她小时候见过枪。她吞了口唾沫,感觉泪水夺眶而出。她把手指按在眼睛上,轻轻说了两次母亲的名字。

这个姿势只持续了几秒钟。然后,她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必须熬过这一关。他们必须熬过这一关。至少这解释了他不能多谈工作的原因,而这份工作显然让他赚了很多钱。她曾经想过这件事,不是吗?

她作出了决定。有些事她不知道。有些事她不需要知道。

她锁上行李箱,把密码锁调回三个零。她先聆听门后的动静,然后轻轻打开门,悄悄走进去。长方形的灯光投射在床上。她关门前如果先朝镜子里看一眼,就会发现他有一只眼睛是睁开的。但她脑子里思绪翻腾,或者说,有个思绪不断重复出现。当她躺在那里聆听车声、动物园传来的尖叫,以及他深沉、规律的呼吸声时,这个思绪便不断出现。今后,只有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尖叫声传来,瓶子在人行道上摔个粉碎,接着是刺耳的笑声。咒骂声和啪哒啪哒的奔跑声逐渐消失在苏菲街通往比斯莱特球场的方向。

哈利盯着天花板,聆听窗外夜晚的声音。他睡了三小时,没有做梦,醒来后开始思索那三个女人、两个命案现场,以及一个要出钱买他灵魂的男人。他试着在其中找出脉络,试着破解密码,看出其中的模式,了解奥伊斯坦所说的存在于模式之上的层面,以及存在于“怎么做”之前的问题,就是“为什么”。

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假扮成快递员,杀害两个女人,甚至有可能已经杀了三个?为什么他要选择难度这么高的犯罪现场?他为什么要留下线索?过去所有的连环杀人案都指出犯人的动机是性,但是卡米拉和芭芭拉身上为什么都没有发现性侵害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