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3/6页)

哈利渐渐开始觉得头痛。他踢开被单,转身侧躺。时钟上的红色数字闪着两点五十一分。最后的两个问题是哈利问自己的:既然灵魂让你心碎,为什么还要抓住它不放?既然警界这么恨你,为什么你还要在乎它?

他的脚踩上地面,走进厨房,看着洗碗池上方的橱柜。他打开水龙头,用玻璃杯盛满水,然后打开餐具抽屉,拿出那个黑色胶卷筒,打开灰色盖子,

把里面的药丸倒在手掌上。一颗药丸可以让他睡觉,两颗加上占边威士忌可以让他亢奋,三颗以上会带来无法预见的后果。

哈利张大嘴巴,扔了三颗进到嘴里,用玻璃杯里的温水送了下去。

然后他走进客厅,播放艾灵顿公爵的唱片。在电影《对话》中,金·哈克曼坐在晚间公交上的那段剧情的背景配乐里,哈利听见了他听过最孤单的钢琴旋律,于是去买了艾灵顿公爵的这张唱片。

他在高背安乐椅上坐下。

“我只知道一个办法。”奥伊斯坦说道。

哈利从头开始想起。那天他脚步蹒跚地经过水下酒吧,前往伍立弗路的那个地方,星期五。桑纳街,星期三。卡尔柏纳广场,星期一。三个女人。三根被切断的手指。左手。先是食指,接着是中指,然后是无名指。三个现场。现场有邻居,没有家庭住户。一个现场是老公寓,十九世纪末建造,一个现场是三十年代建造的公寓,一个现场是四十年代建造的办公大楼。现场有电梯。可以在电梯门上看见楼层数。麦努斯同奥斯陆的专业快递员和附近地区的人谈过,那些人在自行车器材或黄色运动衫方面没办法帮上什么忙,可是通过紧急救援服务的保险计划,他们至少设法取得了过去六个月,购买快递员使用的昂贵自行车的所有车主名单。

哈利觉得麻木感上来了。椅子上粗糙的羊毛刺着他赤裸的大腿和屁股。

被害人:卡米拉,广告公司文案撰稿人,单身,二十八岁,深色头发,身材略丰满;莉斯贝思,歌手,已婚,三十三岁,金发,身材苗条;芭芭拉,接待员,二十八岁,与父母同住,暗金色头发。三个女子都长得不错,但算不上特别出色。命案发生时间。如果莉斯贝思是当场被害,那么三起命案都发生在工作日,时间是下午,下班时间之后。

艾灵顿公爵的弹奏速度很快,仿佛脑子里充满了音符,必须把它们密集地弹出来。然后,琴音几乎止歇,只再加上一些必要的休止符。

哈利并未深入调查被害人的背景,他没跟被害人的亲友说过话,只是浏览过报告,但没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答案不在那里。跟被害人的身份无关,而是跟她们的特质有关,跟她们所代表的东西有关。对凶手来说,被害人只是外人,或多或少是随机挑选的,就跟他周围的其他东西一样。重点就在于捕捉到那个特质,看见其中的模式。

化学药物复仇般地袭击了哈利。效果更像迷幻药,而不像安眠药。思考让位于情绪,并且完全失控,就像高速飞驰一样。他沿河流航行。时间搏动着,一张一缩犹如扩张的宇宙。他回过神来,四周的一切是静止的,只有唱盘上的唱针传出摩擦标签的声音。

他走进卧室,在床尾盘腿坐下,把注意力集中在魔鬼之星上。过了一会儿,魔鬼之星开始在他眼前舞动,他闭上眼睛,让眼前浮现着魔鬼之星的影子。

晨光渐亮,他已超脱一切。他坐着,听着,看着,但他在做梦。《晚间邮报》砰的一声被投掷在阶梯上,吵醒了他。他抬起头,注视着魔鬼之星,星星已不再舞动。

没有东西在舞动。结束了。他看见了那个模式。

那个模式是一个麻木的男人绝望地寻找真实的感受,这人是个天真的白痴,他相信有人爱着的地方就有爱,有问题的地方就有解答。这就是哈利·霍勒的模式。盛怒之下,他用脑袋去撞击墙上的五芒星。他的眼前闪现火花,然后倒在床上。他的目光落在时钟上:五点五十五分。被单又湿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