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死的畸恋(第3/5页)

一个月过去了,我几乎对她俩的事情变得淡漠起来,就在这时的一天晚上,我们整个小小的社会被一个意外事件抛入了亢奋之中,这事件不禁又使我回想起树林中的经历。

葆琳,姐姐中的老大死了。

这姐妹俩住在客栈三楼的同一间卧室里。在一个灰漾漾的清晨,夏娃醒来发现葆琳死在她身边。当这可怜的女孩在遗体边痛哭时,一大群长吁短叹的人们将她围在中间,贝宁先生进入房间内,显然要将她立即带走。她从死者的身边慢慢地朝门口挪动着脚步。

“就是你,”她叫道——“就是你干的。是你——是你——是你!”

“她疯了。”他声音低沉地说。他跟在她后面,一步接着一步,当她被迫退避时,他死死盯住她的眼神里,既没有温柔,也没有悲悯。她停下来,高举的控诉之手垂了下来,她睁大的双眼明显缩小,眼睑慢慢合上,遮掩起它们狂野的美丽。她站着一动不动,几乎和死去的姐姐面色一样惨白。这男子握着她的手,将手臂轻柔地绕在她的肩上,好像怕她倒下。突然,她眼中流下了滚烫的热泪,像个孩子扑进母亲怀里,她紧紧抱住他。他微笑起来,这微笑令我十分厌恶——或许,任何微笑都会这样做到——将她沉默地引出房间。

接着是验尸——习惯的判决:死者,显然,系“心脏病”突发致死。在证实心脏病发作前,可怜的葆琳心脏无疑出了大问题。尸体被涂上了药剂,被专程到来的人运回旧金山,夏娃和贝宁都没有陪同。旅馆里一些爱说闲话的人斗胆认为葆琳死得很蹊跷,许多人至今认定确实死得非常奇怪。但好心的女房东慷慨地将自己扔到了大家的对立面,说这是由于女孩健康上不稳定的先天因素造成的。没有任何记录,能对与她们每人明显相关的活动细节作出任何解释。

就在葆琳死后大约一个星期后的夜晚,我有一本书忘在了阳台上,我就出门去拿。在阳台上的葡萄藤架遮挡住月光的一个角落里,我看见理查德·贝宁,如同幽灵一般,我还听见原来曾听到过的夏娃·梅娜那压低的甜美嗓音,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正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如果我再靠近点,肯定能看到她抬头凝视的多情眼神。他握着她另一只手,低着头,姿态非常优雅高贵。他们的样子正如一对恋人,我站在黑暗处,观察着,我甚至觉得比在树林的那个难忘之夜更有负罪感。我准备撤退了,这时,女孩开口说话了,她的话语和她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使我十分惊讶,忘了走开。

“你会要了我的命,”她说道,“就像你对葆琳做的那样。我懂得你的居心,我也明白你的手段,我现在不想再问什么了,只是你再也没必要呆在这儿,让我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吧。”

他没有开腔——只是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将她搭在肩上的手推开,转身走下通向花园的台阶,消失在灌木丛中。但不大一会,我听见,似乎在很远的距离,他动听的声音唱着下流小调我仔细听着,在某种内心的崇高感官面前,这歌声像从很远、而又陌生的布满生灵的土地上,带回了令人压抑的力量。

这歌声像一种魔力压制着我,它消失后,我又恢复了常态,立即觉察到机会来了。我从黑暗处走到女孩站立的角落,她转身带着某种神情盯住我,就像一只被猎杀的野兔,可能我的突然侵扰吓着她了。

“梅娜小姐,”我说,“我求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他对你居心何在。可能我很卤莽,但这不是一件可以谦让的事情。看着一位女人处于危险之中,任何男人都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在倾听,但没有什么表情——我几乎绝望了,这时她闭上蓝色的大眼睛,好像难以启齿地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