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5页)

“那个帕特里夏哦,”我开口说着,仿佛也感到自己的话音都变了,“她真是聪明……”

可是汤米已经将月历递回给我了。随后他一言不发,径直离开我身边,朝主楼走去。

最后这件事应该让我有所警醒。哪怕我用上半边脑子想一想,也该猜到汤米近期的情绪问题,跟露西小姐和他当初“没有创意”的老问题有关。但那时发生了很多事,就像我说的,我始终没有往这方面想。我猜,我一定认为那些从前的老问题都如同我们青春早期的那些年一样,被抛到身后去了。如今只有那些严重的大事才有可能让我们这些人真正上心。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首先,露丝和汤米关系严重破裂。那时他们已经出双入对有半年了,至少两人公开交往有这么久——出入总是手挽着手,诸如此类。他们俩一对儿能够得到大家的尊重,是因为他们没有招摇。别的人,比如西尔维娅·B和罗杰·D,会搞得人倒胃口,须得大伙儿齐声做呕吐状,才能让他们老实规矩。可是露丝和汤米从来不会当着人做出恶心举动。如果说有时候他们会亲热什么的,旁人也会觉得他们是发自内心,为了彼此,而不是为了引人关注,哗众取宠。

如今回看,我能明白当时对于跟性相关的一切,大家都很困惑。我猜这没什么出人意料,毕竟我们才刚刚十六岁。可是导师他们本身也很困惑——如今我看得比较清楚——这点更加重了我们的困扰。一方面我们接收到像艾米丽小姐那样一套说辞,跟我们讲如何不要为自己的身体感到羞耻,要“尊重我们的身体需求”,说只要双方都是真正想要,那么性爱就是“一件美丽的礼物”。可实际上,导师们做了许多设计和规定,我们很难做爱而不违规。九点之后我们不能去男生宿舍探望,他们不能来我们这边。晚间教室按规定都是禁入区,棚屋后和运动馆也是一样。而且,即便是天气足够温暖,你也不会愿意在野外做爱,因为过后你一定会发现有观众在主楼里传着望远镜看你们。换句话说,虽然他们嘴上说性如何美好,我们却有明确印象,认定如果真被导师抓到我们在做爱,那我们就有麻烦了。

我话虽这样说,但我个人所了解的真实事例只有一件,珍妮·C和罗伯·D在十四号教室被人撞破了。他们午饭之后做的,就在那里一张课桌上,杰克先生碰巧进来取东西。据珍妮说,杰克先生脸红了,立刻就退了出去,但他们还是受到妨碍停了下来。等他们差不多穿好衣服,杰克先生又进来了,似乎他才刚刚进来,假装被他们吓了一跳,吃了一惊。

“我很清楚你们在做什么,这种行为很不恰当,”他说完就让他们俩去见艾米丽小姐。但是等他们到了艾米丽小姐的办公室,她却跟他们说自己要赶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没有时间跟他们谈话。

“但你们要明白,无论你们做了什么,都是不该做的。我希望你们不要再犯了,”她说完便拿着文件夹匆匆出门去了。

而同性性行为就更加让我们困惑不解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名之为“伞性”,如果你喜欢同性,你就是“一把伞”。我不知道你们那里是怎样的,但在黑尔舍姆,我们对任何同性恋的迹象可是一点都不客气。尤其是男生,他们会干出各种残酷的事来。据露丝说,那是因为他们年龄较小,还不懂事的时候,有的同学彼此曾做过些什么。所以现在他们对这事就不可理喻得紧张。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对,但的确,如果说某人“完全是一把伞”,那结果很可能就会打起来。

当我们讨论这一切的时候——那时候我们没完没了地说这些——我们无法认定,到底导师想不想我们有性生活。有的人认为他们同意,只不过我们总是想在错误的时间做爱。汉娜有个理论,说导师有责任让我们进行性行为,因为要不然的话,我们过后就无法成为好的捐献者。据她说,除非你一直做爱,否则肾和胰腺之类的器官就无法正常使用。还有人说,我们得记住,导师都是“正常人”。所以他们对性爱才这样态度古怪;对他们而言,是为了要生小孩才做爱的,即便他们理性地了解我们是不能生育的,可情感上,对于我们的性行为仍然感到不安,因为他们从内心深处很难相信我们不会搞出宝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