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4/7页)

野人照他的话做了,但却让人困惑不安。他说了七个字——不多不少七个字,就是他评价坎特伯社区首席歌唱家时曾对伯纳德说过的那七个字。“哈尼!桑斯索拆拿!”说完,一把抓住记者的肩膀,把他掉转过身去(年轻记者长得胖乎乎的,着实讨人喜爱),瞄准方向,然后使出最佳球员对准球门射门时的浑身力气,结结实实地把他踢了出去。

八分钟后,最新版的《每时广播》在伦敦大街小巷已经发售了。“神秘野人踢伤《每时广播》记者尾骶骨,”头版头条的标题这样写着,“轰动萨里郡。”

“连伦敦也轰动了。”那记者回去后看到新闻标题时心想。更有甚者,这份“轰动”还很疼呢。他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吃午饭。

纽约《时报》、法兰克福《四维连续体》、《福特科学箴言报》和《德尔塔镜报》的四名记者,并没有为同行尾骶骨上警告性的淤紫所吓倒,当天下午便去灯塔采访,结果受到的款待一次比一次暴力。

《福特科学箴言报》的记者站在安全距离之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高声喊道:“愚昧无知的傻瓜!你干吗不吃舒麻?”

“滚开!”野人晃着拳头说。

对方退了几步,然后转回身来:“舒麻两克服,邪恶踪影无。”

“克哈瓜咿呀妥吉哀!”回答既咄咄逼人,又充满嘲弄。

“痛苦是一种错觉。”

“哦,真的吗?”野人说着,捡起一根粗榛树枝,大踏步冲向前去。

《福特科学箴言报》的记者飞也似的冲向直升机。

此后,野人得到了暂时的安宁。几架直升机飞来,好奇地绕着灯塔盘旋。他拿箭朝最近一架纠缠不休的直升机射去,箭穿透了机舱的铝合金地板,只听一声尖叫,直升机竭尽机械增压的全部加速度,飞快地腾空而起。从此以后,其他直升机都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对直升机烦闹的嗡嗡声,野人听而不闻,继续掘自己的园子(在他心目中,他把自己比做马塔斯奇女孩的求婚者,在长着翅膀的害虫包围中无动于衷、坚忍不拔)。过了一段时间,害虫们显然已经厌倦,便飞走了。一连几个小时,头顶上的天空都是空荡荡的,除了鸟雀的啭鸣,没有一点动静。

天气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天空中传来隆隆的雷声。他掘地已经掘了一个上午,此时此刻正舒展着身子躺在地上休息。突然,他想起了列宁娜。她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赤裸的身体触手可及,而且嘴里不停地说:“亲爱的!”“用手搂住我!”——只穿着鞋袜,浑身散发着香水味。厚颜无耻的娼妇!可是,哎呀呀!她的手已经搂着了他的脖子,她那挺拔的乳房,她那仰起的嘴唇!永恒存在于我们的言行和视野之中。列宁娜……不,不,不,不!他一跃而起,半身赤裸着就跑到屋子外面。石南丛边上是一片灰白的杜松。他朝杜松扑了过去,可是拥抱的不是他渴望的滑润肉体,而是一大抱绿色松针。数以千计尖锐的松针扎刺着他。他努力去想可怜的琳达,口不能言、上气不接下气的琳达,双手乱抓,眼睛里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恐惧。他曾发誓,永远不能忘记可怜的琳达。但列宁娜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他也曾经发誓,要忘掉列宁娜。即便无数的松针扎他,刺他,他那收缩抽搐的肉体仍然感觉得到列宁娜的存在,她的存在是那么逼真,逼真得你想躲都躲不开。“亲爱的,亲爱的……既然你也想要我,为什么早不……”

鞭子就挂在门边的钉子上,随时可以拿来对付造访的记者。突然,野人发起狂来,跑回屋子里,抓起鞭子,甩了开来。打了结的绳鞭抽到自己的肉里。

“娼妇!娼妇!”他每抽一鞭就大吼一声,好像抽打的是列宁娜(在不经意间,他多么疯狂地希望真的是她)。白嫩嫩、热乎乎的列宁娜,体香馥郁、厚颜无耻的列宁娜,就这样被他抽打着。“娼妇!”然后,用一种绝望的声音呐喊道,“哦,琳达,原谅我吧。上帝啊,原谅我吧。我卑鄙,我下流,我……不,不,你这个娼妇,你这个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