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躯体的记号(第2/5页)

“把饼干泡到杜松子酒里——我清楚你在什么地方藏了一瓶。这东西对你们两个都有好处。”

“咱们养条狗吧!”看到怀尔德对这个建议很光火,她逗弄地故意侧身贴上去,两只手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按,“养条狗吧?好不好嘛小迪[1]……”

怀尔德想离她远一点,可她那淫靡、诱哄的语气,和她指尖施加在他乳头上的力道,都令他动摇。这意料之外的性技巧,唤醒了他性格里隐藏的某种特质。希尔曼先生头上缠着的礼服衬衫看起来颇像一顶血迹斑斑的穆斯林头巾。他漠然地看着这两人,脸上褪尽了颜色。怀尔德想:鉴于他的视觉障碍,这空荡荡的公寓在他眼里应该满是自己和他老婆拥抱的重影。他假装引诱她,出于好奇,双手在她的臀部抚摸着——还真是苹果一般大——他就想看看那个受伤的男人会作何反应。不过,希尔曼对此彻底无动于衷。看到希尔曼太太的坦然回应,怀尔德停下了对她的抚摸。他想把两人的关系发展到其他层面上去。

“小迪,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解救我……”希尔曼太太跟着他绕过障碍堆,手依然没松开怀尔德的胳膊,“你会不会惩治他们?”

这又是两人的另外一出戏码了。她假想出的“解救”主要是为了让“他们”——摩天楼第17层以下的所有住户——全都低声下气,在她的房门口浩浩荡荡跪成一长列。

“我会惩治他们的,”怀尔德向她保证,“好不好?”

两人倚着障碍堆,希尔曼太太把下巴尖尖的脸靠着他的胸口。怀尔德断言:再不会有比他俩更不搭调的人被选来扮母子了。展望复仇的前景,希尔曼太太一边迫切地点着头,一边把手伸进障碍堆里,使劲往外扯一根黑色的金属管。待它亮出真身,怀尔德认出这是一杆霰弹枪。

怀尔德诧异地从她手里接过了武器。她鼓励地微微笑着,好像在期待怀尔德即刻就去走廊里打死个什么人。他打开后膛,击锤下方是两颗实弹。

怀尔德把枪移到希尔曼太太够不到的地方。他清楚:摩天楼里有数以百计的类似的武器——运动步枪、兵役纪念枪、提包小手枪,这支不过是其中之一。但是哪怕暴力如此猖獗,也没有人开过哪怕一枪。怀尔德太清楚这是为什么了。就算到了生死一线,他自己也绝不会用上这霰弹枪来开火。摩天楼居民之间有个心照不宣的共识:一切对抗诉诸肉搏。

他把枪塞回障碍堆,当胸推了一把希尔曼太太:“一边儿去,自己救自己吧。”

她不答应了。他半玩笑半认真地开始把狗饼干往她身上丢,让它们散落在光秃秃的地板上。怀尔德喜欢欺负她。他当着她卧床不起的丈夫的面嘲弄她,不肯把吃的给她,直到她撑不住了逃回厨房。夜晚愉快地推进着。当黑暗渐渐笼罩摩天楼,怀尔德也变得越来越无礼,他刻意让自己粗俗得好像一个不良少年,在玩弄为他神魂颠倒的女校长。

怀尔德在17层希尔曼的寓所一直待到了凌晨两点,其间外面断续有暴行发生。事件的数量显著下降,这令怀尔德感到忐忑。——他以一名骁勇的街头霸王的自我定位来向这个那个交战团伙引荐自己,以此在大厦里向上走。但是,到了上周,部族之间的公开冲突已经明显绝迹。随着氏族结构的崩解,过去常见的边界线和停战带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的小飞地,由三四间分散的公寓组成的小群体。这将会更难加以渗透和利用。

黑暗中,他和希尔曼太太各自背靠着墙,面对面坐在客厅地板上,细听着周遭渐趋平复的噪声。如今的摩天楼居民,就好似在没有光亮的动物园里的一群生物,一同蛰伏在阴郁的沉寂中,时不时暴起,急促又暴戾地彼此撕咬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