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忏悔时间(第6/12页)

他们并非蓄意犯下罪行。只是因为在他们藉以发展成熟的环境里,信息不会消失,除非有人希望这样做,而死亡和毁灭都可以被逆转,魔棒能够发生作用,幻觉才是真正危险的东西。但真正的宇宙则遵循着截然不同的法则,而他们那些心惊胆战的祖先刚把移植的智能意识置入广布于各处的发达计算机网络,就马上逃跑般地背离了这些法则。

听起来,“节日”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麻烦。一方面来讲,他们属于一种上载性的文化,已经习惯于在自己的袖珍宇宙中享有万能的威力,却出于某种神秘的原因,决定动身去扮演星系旅行者的角色。从另一方面讲,他们在自己所拜访的每一处地点都大出高价,许给人家技术精妙、威力强大的暴力机械。灌木机器人就是一例,瞧瞧一棵枝叶繁茂的树就能知道它的样子。它每根主枝的顶端都生出两根分枝,尺寸大小是主枝的一半,以柔性关节与主枝相连。就这样大枝分小枝,一直延续下去,直达分子级,其末端小枝的尽头用一个纳米操纵器加以封闭。结果,它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团银色的雾霭,中心是哑铃状的内核,闪烁着相干光的辉晕。它还能变形,随意分解并重新组合物理对象——它几乎可以把所有东西改造成自己想要的任意物理形态,从原子标度起进行根本的改变。灌木机器人堪称终极作战步兵:它们遭到射击时会吃下子弹,将子弹分解,变成自己身上更多的枝权,还要感谢你奉上的金属礼物。

“我们到达后将要发生的事情让我很担心,我并不认为新共和国人能真正理解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他们一心要发动进攻,我明白其中的原因——‘节日’毁掉了他们一片殖民地上的政治和社会经济,非常彻底,简直就像是从太空轨道上用核武器对那里进行了轰击。但我看不到任何有可能解决问题的途径。双方没有任何共同点,没有任何共同的基础。‘节日’到底想干什么?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快点离开,不再找共和国的麻烦?”

“我想,你不喜欢新共和国。”瑞秋发起了挑战。

他做了个鬼脸。“那么我想,你肯定喜欢?我不喜欢他们的体制,他们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我现在才坐在这间牢房里,而不是安安稳稳地待在自己的舱室或技术甲板上。不过——”他耸耸肩,“他们的社会体系是一回事,人民又是一回事。这些老百姓就跟你在其他所有地方见过的人都一样,只是想方设法在这个疯狂的宇宙里过自己的日子。单个看这些人,我并不喜欢他们,但不等于希望他们死掉。他们不是怪物,也不该遭受现在这种命运,而生活并不公平,不是吗?”

“你也在尽自己的力量去促成这种不公平。”

“是的,”他朝地板垂下目光,专心盯着某个她看不见的东西,“我希望还有另一种选择。但赫曼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而因果律也是实实在在的法律,不然——很多东西都会遭到破坏。最好是让他们的花招完全失败,如此一来这次远征在别人眼里就成了蠢笨的瞎胡闹;可如果计划成功就不妙了,而且会鼓励将来的冒险家通过类似途径去征讨他们的敌人。”

“那么,如果当一艘船冲向大旋涡的时候,你却被绑在桅杆上,那会怎么样?”

“我从未讲过.自己无所不知,赫曼说,如果我成功了,他会设法把我从这儿弄出去,天知道他脑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怎么办?”

她猛地一撇嘴:“或许他蒙骗了我的老板——他教会了我一件事:不带救生艇,就绝不要出海旅行。”

马丁哼了一声,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唉,人们常说,船长总是和自己的船一起沉没——但可耻的是,谁也绝口不提那些淹死在轮机舱里的轮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