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山之战十年后 16(第3/11页)

她其余的组件正忙着为提莫掖被子。“再有几条毛毯就好了。”她说着,把那条磨破了的绿被子盖在他俩身上,这是上次遇难船到来时她唯一弄到的宝贝。那件事差点让她失去提莫的忠诚。他指控她从垂死者手里抢劫。哈!可哪儿有什么垂死者?那儿一个共生体也没有。那些热带暴民以他们浑浑噩噩的方式过得很舒服。而且也没有哪个热带佬去寻找丢在海里的东西。

她用她的旧骨针把那块绿布缝成了一条被子,里面用鸡蛙的绒毛做填充物。她的组件都没有关于缝纫技巧的直接记忆,所以活计做得很粗糙,针脚也不齐。如今八年过去,线头都散开了,被子满是虫蛀的洞眼。是提莫坚持要留下它的。

“够暖和吗?”她问。

“嗯,够了。”他摸了摸她最近的那颗脑袋。

“我再放一会儿哨。”这也是例行公事的一部分。美人儿的一个组件挤到床尾,坐在被子上。另一个躺在床边的地板上。其余的两个组件坐在几步开外,守望聆听。她关掉灯,“晚安,提莫。”

“晚安,美人儿。”

如今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在这个冬夜,街灯早已熄灭,再加上她早先看到的乌云,屋子恐怕暗得连提莫也看不见了。另一方面,她却能听见房间里的所有动静,而当她以爪族思想声的频率发出尖叫时,她也能“听见”墙壁和地板的样子。如果肯花点儿工夫,她甚至能辨认出提莫的面孔的形状。提莫的心脏和肺还不断制造着噪音,让她不费什么力气就能辨别出皮肤掩盖下的那些器官的样子。

八年前,提莫刚刚从冬眠中醒来时,每晚都会哭到睡着,为他失去的父母哭泣,为他无法解释的事情哭泣。最初那几年,美人儿有时会用两个组件在床上抱着他。如今他已经有好些年没哭过了,他说他长大了,不应再躺在怀抱里,但他还是喜欢她睡在黑暗中,为他放一会儿哨。

她不介意。她一直是一个谋划者、一个阴谋家。她从来都不是思维敏捷的那类爪族,甚至当她还是美人儿·奥恩里卡伊姆而非美人儿·奥恩里卡时就是这样。伊姆死后,她只剩下四个组件。四个组件的共生体也可以很聪明,但往往显得乏味而缺乏想象力。有时,当她坐在黑暗中,慢慢地、慢慢地在心中谋划时,会怀疑自己或许只是在自欺欺人地觉得那些计划有多么高明。

提莫仍在辗转反侧,但她知道他确实很累了。真有趣,虽然他的思想静默无声,但她仍能了解他的想法。有时尽管思想静默无声,但他仍像组件一样有用:不用攀爬,他就可以够到比几个她还要高的地方。他的手指能够解决的那些问题,她的爪族鼻子只能添乱。与此同时,他就和共生体一样聪明,并且像所有人类一样满脑子鬼主意。

聪明的共生体就能看出这些主意之中蕴含的可能性。

如果我还是王室顾问就好了。该死的木女王总是偏爱她的后裔:斯库鲁皮罗和维恩戴西欧斯。要是我能猜到维恩戴西欧斯是个叛徒,再揭开他的假面具,现在我就是王国的二号人物了。唉。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或许永远也爬不出自掘的陷阱了。她已经不再聪明,而失去伊姆之后,她也丧失了最后一个具备生育能力的组件。

伊姆活着的时候,她还有可能与其他共生体交易幼崽。她从没努力尝试过配对,或者说就算当她还是五体时,也没什么吸引力。现在她只有四个组件,都是年老、不育而又丑陋的女性。她根本无法身居高位,从而挑选像样的幼崽。事实上,她的选择非常少。她可以去残体收容所,收养被人遗弃的残体。她可以选择融入别人的组合。或者她也可以就这样放任自己接连死去,直到一个组件也不剩,就像可怜的提莫在未来的某一天那样彻底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