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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牟县长这样特别关照,我黎天成纵有一百个心,也都放在肚子里了。”黎天成微笑着说,“我会向上级部门反映你支持我们‘下基层、建组织’的莫大之功。”

牟宝权搓了搓手掌,声音忽然低了下来:“黎老弟,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向你坦然告知:原本我是非常信仰三民主义,也非常希望加入贵党,但……但我现在是‘一县之长’,是公选民推的,要恪守‘政治中立’的原则,所以请恕我不能立刻加入贵党。黎老弟,你能理解吧?”

黎天成当然明白,牟宝权既然不加入国民党,他便巧妙地避开了国民党党纪的制约,也就等同脱离了县党部对他的控制。但黎天成的面色依然一平如水无波无澜,“没有关系。等到牟县长你自己什么时候认为时机成熟了,再申请加入我党也不迟嘛!无论牟县长对我党抱有何种想法,我党的大门始终是向你敞开的。”

听罢,牟宝权打量着黎天成温温顺顺的表情,不由得感到心里隐隐发虚:这小子是真示弱还是装示弱?如果是后者,那他的心计就有些可怕了。此人举止从容,应对冷静,手法稳重,倒真是一个玩政治的强手!自己今后实在不能小觑他!于是,他敛起了先前的狐疑试探之色,向黎天成感叹道:“有黎老弟这样明智而成熟的党务干部到我们忠县来,何尝不是我们忠县政坛之大幸啊?我对你的气度和能力,其实是非常欣赏的。”

黎天成也迎视着他的灼灼目光,真真诚诚地答道:“牟县长,我也有一句忠告奉上:当今日寇入侵,可谓大敌当前,国共两党尚能弃旧迎新、精诚合作,又何况你我二人?空耗心力于钩心斗角,天成素不取也。”

牟宝权盯视了他片刻,却并不接下他这个话头,而是从衣袋里取出一个红包来,说道,“这是五百块银圆的贺金,你的那位旧交赵信全先生托我带过来的。”

黎天成伸手接过那个红包,眼角露出一丝深深的笑意,这个赵信全,真是一心甘当“只做好人不露面”的楷模啊!他现在是于私于公,都向自己表达出了莫大的善意。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逼着自己应该去回拜他的种种美意了。他顺手将那红包放在了桌案上,向牟宝权微笑着谢过了。

牟宝权摆手言道:“我帮他转交,只是‘借花献佛’而已。这个赵信全,也是忠县少见的青年才俊。黎老弟和他,倒有些‘璧玦同辉’的意味。”

然后,他不再多讲,双手一拱,以公务在身不好久留的理由告辞而去。

挂牌剪彩庆典仪式结束后,黎天成立刻马不停蹄地召开了忠县的第一次党部会议。

雷杰也知道了牟宝权不愿加入国民党的消息,在会议上第一个发言:“假如牟宝权不带头加入本党,那么他手下的县政府各科科长就不敢加入本党。这样一来,我们在忠县‘建组织’的第一步就迈不出去。”

黎天成显得十分沉着:“如今的四川,是党国的四川;如今的忠县,是党国的忠县。只要稍有政治眼光的人,都会投到我国民党旗下的。跟着武德励进会,那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我不相信牟宝权真能把全县干部的人心都笼络住!”

“那,依黎秘书你的意见,我们还是要继续从县政府各科室干部中发展党员?”雷杰忖度着问道,“只怕我们到时候是费力不讨好啊!”

“再费力不讨好,我们也应该举起党旗堂堂正正地去做。‘下基层、建组织’,是我们来到忠县的头号任务。不能懈怠回避,只能迎难而上。在县政府各科室中,对每一名干部职工,雷杰你都要找来谈话,要察言观色、洞其内情—对进步派、中间派、顽固派这三类分子要摸底分清:大力发展进步派,大力拉拢中间派,大力防备顽固派。只要我们的势力渐渐压倒武德励进会,那些中间派分子便会迅速朝我们靠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