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3/4页)

“天成,天成!”朱万玄唤了几声,见他似是醒过神来,才缓声又道,“说起来,这前乡‘四大家族’之中,任氏一族现在是走得最偏的。当年,任家在杨森和刘湘的川东争夺战中被殃及池鱼毁了家业,于是渐渐败落下去。任东虎、任东燕两兄妹在十多岁时便投入了县里的袍哥帮会—‘飞虎帮’老帮主古行云的门下,到峨眉山去习武学艺。学成归来后,古行云便将‘飞虎帮’交给了他俩打理,自己退居养老。任东虎、任东燕兄弟接管‘飞虎帮’以后,倒是不怎么欺负穷人,做了一些好事,也挣得了一些好名声。后来,他们又和忠县另外一大帮派‘天狼帮’议和合并,共同组建了‘天虎帮’,势力是越来越大了,连牟宝权都不得不忌惮他们三分哪。”

黎天成忍不住问道:“东燕妹子她……她现在怎么样?”

“那妹子小时候性子就野,现在更出落得像男孩子一般明爽、泼辣!加上她拳脚功夫又好,‘天虎帮’里两三百号徒众都拱服她得很哪,还推选她坐了帮里的第三把交椅。我瞧着啊,那气劲倒似你母亲当年那样。”

黎天成静思片刻,郑重道:“在合适的时候,还烦请舅舅你出面代为沟通一下—我想会一会东虎、东燕两兄妹。”

“可以,可以。你们本来就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有什么事儿应该能够说到一块儿的。”朱万玄颔首而答。

黎天成心念一转,径自又问:“舅舅,牟宝权这个人在忠县平时为官到底如何?”

“还能如何?贪污受贿、弄权谋私、坑蒙诡诈、吃喝嫖赌,‘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

“你平日和他关系如何?”黎天成正视着朱万玄问道。

“我和他平素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也知道,我做的是出口外销生意,在商务上并不十分求助于他。而他因为你母亲是政府英烈和你在南京任职的关系,倒也很少为难于我。”

“甥儿的意思是:你若和他在生意往来上有什么瓜葛,请尽快全部‘切割’完毕。将来,我们和他们在忠县肯定是会有一番‘龙争虎斗’的,以免到时候连累了你。”

朱万玄摆手一笑:“这个你倒不用担心。不过,近来牟宝权倒确是和我有一些密切的交集。”

“怎么说?”黎天成目光一敛。

“天成啊,你今天也听那涂井官办盐厂厂长田广培说了,我在忠县挂了一个虚职—盐商协会会长。但实际上,在涂井乡那里,我和钟世哲不同,我是没有私井的。钟世哲在那里倒是有几口私井可以自己产盐。我拥有的,只是涂井官办盐厂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

听到这一段话,黎天成的心潮一下暗暗激荡起来,但他面庞上却不露一丝异色:“想不到你竟有涂井盐厂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甥儿真是佩服你的‘陶朱之道’。”

“呵呵呵……这倒真和我的‘陶朱之道’没什么关系。”朱万玄唇角的笑意有些苦涩,“这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是怎么来的呢?说来也有些让人哭笑不得。当初海盐、淮盐、鲁盐几乎完全垄断了全国的盐业市场,而只有川盐却遭到了国民政府的强行打压,在巴蜀之地都流通不起来。为什么打压川盐?你应该也晓得这幕后的原因吧?你们的委员长蒋中正为了压制川阀头子刘湘,所以才通过打压川盐来削弱刘湘的经济支柱。刘湘治下的省政府为了筹措财政资金,便将当时不景气的涂井官办盐厂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卖给了为舅。在当时,省政府是强迫为舅用高出市场价两倍多的钱款买下了这些股份的。现在,海盐、淮盐、鲁盐被日本鬼子抢去了,国民政府也被逼进了四川,只得重新又依靠川盐来自救自保。于是,马上有一些人就盯上了为舅手中的这百分之三十六的涂井盐厂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