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第4/8页)

轮到蒋宝珍吃惊,旋即换上喜悦表情,很替爱人可以脱身而高兴。她不是个好演员,连个三流都算不上,那喜悦非常蹩脚,掩盖不住内心的恐慌。武伯英不知假装无心的透露,会不会被她看穿,但她不会演戏故而也就不会评判自己。就算被她看出是刻意通风也不打紧,还有借口可以利用,因为自己爱她所以爱屋及乌想提前告知她叔父新情况。女人最能被爱蒙蔽,看她表情里的喜悦,就包含着部分这样的东西,喜于信任喜于通融。她会不会把自己的话,原封不动说给蒋鼎文,只有用下一步的变化来测试。要测试的东西很多,除了一群男人在宣案中扮演的角色,还有这个女人对自己的真情。

武伯英刚回到办公室,测试就见了效果,蒋鼎文的副官跑下来通知,蒋主任给他打电话一直不通,派自己下来叫他上去说话。武伯英跟着副官上楼,走在楼梯上突然悲哀袭来,蒋宝珍果然给叔父及时透露。除了这实在想不出紧急召见的原因,吸取上次教训,他没向葛寿芝报告新线索,也没对手下们谈起过,除了师应山知道侯文选牵扯其中,单单只说给了她。看来就是蒋鼎文插的软钉子,但是她对自己的感情,有几成真几成假,捉摸不定。他不愿相信里面掺了假,但事实证明就是有假。

回黄楼的路上,武伯英对新在脑中形成的主线越来越不自信,越来越混乱。宣侠父失踪案,蒋介石大动肝火,看来不是他下令所为,不然完全可以用一贯强硬的手段,对付共产党。看来也不是戴笠操纵,不然满可以默默承受骂名,不再追究谁是谁非。也不是徐恩曾,就算嫁祸又怎么了,一直就是尔虞我诈争斗不休。从葛寿芝这里就出了问题,他力荐自己查案,并不辞辛苦到西安,应该也是不知实情。但自己将何金玉的情况报告他后,何金玉立刻就遭了洪富娃毒手,再将洪富娃情况汇报,洪富娃就被刘天章包围打死。到底他是希望自己查清还是查不清,没有答案,非常反常。如今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原本主持要查个水落石出,在总裁面前讨好,突然发现触动的关系太多,只好帮着遮掩。想他骑虎难下,所以武伯英计划,把侯文选暴露出来的线索暂不汇报。蒋鼎文也有大问题,就算他是宣案主使也不必紧张,作为封疆大吏完全有权处置,而且地位不会动摇,就算名誉受损也不甚打紧,毕竟总裁信任有加。就算他只是在保护徐亦觉和刘天章,但根本不值得花这么大气力,也落不了大好,大不了问罪换人就是。至于徐亦觉和刘天章,问题多如牛毛,突然有种感觉,各种线索正在慢慢拧成一股麻绳,原本不合的人都被拧在了一起,原本没有利害关系的人也被卷了进来。有些能抗压不能抗拉,有些能抗拉不能抗压,拧在一起既抗压又抗拉,让案子愈发不好查办。

蒋鼎文独独等他,在沙发上干坐着,见进来就示意副官出去,然后起身坐回办公桌。“宣案你还有兴趣继续办下去吗?”

武伯英揣摩背后的意思,思索着坐下来,没有回答。

蒋鼎文是西安集权的一把手,问进展也属正常,逼视着他直到把目光引过来。“给我讲讲。”

武伯英点了一下头,只据表面之实报告,不说新线索,只谈旧问题。“洪老五一死,线索全断,要想有所进展,只能等待新的线索。去找新线索不可能了,撞磕太大,决定不找了。如果葛寿芝追问,只好糊弄过去,就说洪老五抢劫杀人。”

蒋鼎文知道他所谓的撞磕,毫不忌讳道:“是呀,无趣的事,就不要继续了。我也知道,宣侠父失踪的水很深。你调查徐亦觉和刘天章,只能得罪人,调查不出来结果。要说本来就没个结果,现在武汉激战正酣,总裁早都顾不上了。只是共产党交涉催促,才拨动了拨动,事情过去了,也就淡忘了。非要有个结果的话,就算作是我们暗杀,也未尝不可。共党在报纸上发点文章,谴责一下,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不算到具体人头上,也就行了。你看你一开始,气势汹汹,好像我们都是作奸犯科的人。实际真正的坏人,通过调查你也明白了,就是他宣侠父。暗杀一两个这样的人,有什么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