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4/5页)

“要赶远路吗,美人?”蓄着小胡子的准尉问她——当时每晚都有卡车开往后方去运物资,担任护送的人员不见得都是那么遵守操典的。

“到城郊停一下,可以吗?”

车厢里已经伸出手来。丽达没等允许,就蹬着车轮,一下子攀上了车。人们让她坐在防雨布上,还扔给她一件棉袄。

“姑娘,你打个盹儿吧……”

可是一大清早,她又出现在驻地了。

“李达、拉雅——值勤去!”

谁也没发现这件事,基里亚诺娃却知道了,因为有人向她汇报。她什么也没说,只不过心中暗自好笑:

“准是跟什么人搞上了,这个傲慢的娘们儿。由她去,这回该软了吧……”

她对瓦斯科夫一个字也没漏。话又说回来了,这些姑娘们没一个惧怕瓦斯科夫的,尤其是丽达。瞧,他在车站晃来晃去,像个长满青苔的矮树墩子木头木脑的——成天在嘴里翻来覆去的不过二十来个字,就这几个字也离不开操典。谁还会把他当回事呢?

不过形式总是形式,部队里更是如此。这种形式就要求:有关丽达的夜行,除了冉卡和嘉尔卡·契特维尔达克而外,谁也不能知道。

从此以后,白糖、干饼、压缩饼干,甚至连肉罐头都源源不断向城里转移。丽达由于成功而头脑发昏,一星期跑两三夜,搞得又黑又瘦。冉卡凑着她的耳朵,提出警告:

“太冒险了,你这个母亲!万一碰上了巡逻队,或是有哪个指挥员发现了——那就糟啦。”

“别吱声,冉卡,直到现在我还很走运!”

她两眼幸福地闪闪发光。谁忍心对这样的人说重话呢?冉卡只得无可奈何地说:

“哎,小心点吧,丽达!”

丽达很快就猜想到,基里亚诺娃已经知道她夜出的事了,因为从基里亚诺娃的眼神和冷笑中可以看得出来。这种冷笑刺伤了她,仿佛她真的背叛了自己的中尉似的。她把脸一沉,想顶撞几句——可是冉卡阻止了她,把她拉到一边:

“随她去,丽达,她爱怎么想就让她怎么想吧!”

丽达恍然领悟了:对啦,随她去胡编什么丑事吧,只要她不吭声,不来搅和,也不去向瓦斯科夫汇报就成了。否则,他准得要逼迫你坦白,数落你,整得你两眼发黑。有过先例——准尉在河对岸抓住了一班的两个姑娘。他从中饭到晚餐,足足训了她们四个小时,倒背如流地引证操典、指令、条例。整得那两个姑娘泪流满面,从此别说过河,连院子也不敢迈出一步。

而基里亚诺娃目前还沉默着。

这时正是风轻云淡的白夜。从日没到日出,终夜是一片朦胧,空气里散发着浓郁的花香草香,女高射机枪手们聚在消防棚里唱歌,直唱到第二遍鸡啼。丽达现在只避开瓦斯科夫一人,她每隔两夜溜一次,一吃完晚饭就走,起床前才回来。

丽达最喜爱归途。此刻再也无需害怕碰上巡逻队,可以把两只靴子系在一起往肩后一搭,赤着双足悠然地扑通扑通踩在草上,青草披满露珠,冰冷刺骨。她一面走一面回想着这次见面的种种情景,回想着妈妈的抱怨,盘算着下一次怎么脱身。只要一想到见面的事可以完全由她自主,无须乎或者说几乎无须乎听命于他人,丽达就觉得很幸福。

不过现在正是战争,战争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支配人们的生活,因此人们的命运变得那么古怪离奇而不可理解。玛格丽达·奥夏宁娜下士尽管瞒过了寂静的171火车站的军事运输指挥员,可是她做梦也想不到,帝国保安部G字219/702号、印有鹰徽、“限发司令部”印章的指令,业已签署,并且已经付诸实施了。


[1] 穆施达珂娃是奥夏宁娜的娘家姓。

[2] 卡拉楚柏是流行侦探小说中的主人公,“印度人”是他一只狗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