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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德高便撺掇我跟他去逛窑子。我不能说我不想去,那样就把我粉饰得很清高。我毕竟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随时准备赴死的年轻男人。我只有用疯狂去掩饰恐惧,用纵欲摆脱噩梦。今天我回想那些女人,充满了深深的感激和同情。真的,是她们冒死给了我们最后的慰藉,只有她们离我们最近最亲。

我现在还记得让我第一次变成一个男人的那个女人。我之所以这么叫她是出于尊重和感激。她说她叫白桂,我们一直称她白姐。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面容比她的年龄至少苍老十岁。她的男人战死前线,她和家人在逃难途中走散,她一个人带着八岁的男孩,只有以这种方式谋生。她的温存在士兵中流传。有人说她的眼睛就像母亲一样慈爱,也有人说她的双手有神奇的魔力,会安抚士兵们焦虑的神经,也有人说她的嘴唇有桂花一样的香气,还有人说她的声音超过了任何一位影星。每天晚上,她的窗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人们在寒冷中等待那一扇门开启。杨德高发誓他要用尽最后一点军饷,骑到这个传得神乎的女人。那天晚上,他在我之前跨进那扇幽秘之门。霓虹灯幻化出天堂的色彩,光影沐浴着这些在静默中期待奇迹的怪诞人群。我的心就像敌人临近时那般跳个不停,耳朵一直捕捉屋里的动静。我没有听见杨德高骑马时的嚣叫,倒是听见嘤嘤的哭声,伴随着喃喃叫妈的低吟,出来时他还抽着鼻子,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人高马大的男人就像一个无助的婴儿。

那天夜里出奇的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没有狗吠也没有虫鸣,荒寒死寂的深渊之上我眼里只有这盏糊着红纸的马灯。白姐斜依在床头,穿着乳白的轻绸睡衣,脸上漾着像母亲一样的微笑,她伸开手臂时我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她的双手从我头上一直抚摸下来,脖颈和肩,然后停留在腰上。她的声音饱含柔情,她说,这些可怜的孤儿有家难回,就当我是你们的亲人吧。她像拥抱久别的亲人一样拥抱我们。关山万重,音讯阻隔之际猛然听到这样的声音,很多男人便落泪。那时我也哭,双泪长流直往她的怀里钻,仿佛只有那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我揭开她的衣服,有些松弛的乳房仍然像两颗炸弹震撼我的眼睛,温热像一条逆行的河流进入我的身体。她引领我向下,我觉得她的那些毛发就像黑色的火焰召唤我冲锋,投入阵地一起燃烧。我冒冒失失地进入、摇撼,纵马驰骋深入一片让人心驰神往的草原,脚踏白云,日行万里。我不再是士兵,我是传说中的天兵天将。我是世界的主宰,我神游在没有恐惧和死亡的仙境。那个短暂的世界为我打开了一扇神奇的大门,以至于很多天之后我都为此而发呆,回忆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刻。每当这时杨德高喜欢张开一双大手在我的眼前晃动,宣称他的手掌能牵引那些士兵重新投入修筑工事的劳作。但有的士兵毫不理会他那小小的恶作剧,闭上眼睛假装瞌睡,任回忆把脑袋填满。多少个夜晚,隔着那层惨淡的红光,女人的身体逐段在想象中展开,伴随我发疯似的自慰,直到精疲力竭时酣然沉睡。

那一夜之后我觉得世界变了,真的,世界是如此美好。早晨醒来看着初生的阳光时,我大喊一声,活着,真他妈的好!杨德高说,梁草,昨夜好享受啊!我没理他,仍然看着天边红亮的闲云,任晨风吹动我的衣襟,觉得天高地阔,心胸怅然。杨德高做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看老弟这个得意劲,昨晚一定骑到极乐世界了。我仍然不搭话,杨德高叹了一口气说,唉,昨晚我什么也没做,伤心地哭,不停地叫妈,提不起兴趣。杨德高的样子很沮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也许今晚可以再去试试。杨德高说,恶仗悬在心头,锤子都吓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