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茶叶快船”(第6/14页)

“坦克兵中尉同志可有个名字吗?”

“我是米哈伊尔·谢米扬诺维奇·费利托夫中尉。”

“我是叶莲娜·伊凡诺娃·马卡诺娃。”

“对—个象您这么瘦的人来说,今晚太冷了,艺术家同志。附近有饭馆吗?”

“饭馆?”她笑了,“您不常来莫斯科吧2”

“我们师驻扎在三十公里外,不过我不常进城来。”他承认。

“中尉同志,就连在莫斯科饭馆也很少。您能到我的公寓去吗?”

“嗯——可以。”他刚刚结结巴巴地回答上来,后台的大门又打开了。

“玛尔塔”叶莲娜对那刚出来的女孩子说,“我们有一个武装保镖护送回家了。”

“塔尼娅和列莎也来了。”玛尔塔说。

这样一来,米沙真的得到了解救;到公寓走了三十分钟—莫斯科地下铁道还没有完成,这么晚了,走路比等电车要好一些。

米沙还记得,她卸装后更美了。冬天的寒气赋予她双颊以全部所需的颜色,十年的紧张训练使她走起路来那么雅致动人她在街上轻快地飘行,象一个幽灵;他却在笨重的靴子里蹒跚前进。他觉得自己是一辆坦克,正在—匹有良好训练的马儿身边隆隆滚动,小心谨慎地不要靠得太近,以免压坏了她。他还不知道在她那优雅的外表下藏着那么大的力量。

那天的夜晚是那么美好。似乎前所未有,虽然在那以后,——多少年呢?——二十年里有过不少那样的夜晚;后来,近三十年来就再也没有了。”我的天哪,他心想,这个七月十四日就是我们结婚五十年了。我的天哪。他不自觉地用—手绢擦了擦眼睛。

三十年,是占据他脑海的数字。

心胸中思绪翻腾,握笔的手指变得灰白。使他惊异的是,爱和恨这两种感情竟然能如此微妙地结合一起。米沙又接着写他的日记……

一小时后,他从书桌前站起身来,走向卧室的厕所。他披上坦克兵的上校军服。按规定,他已列入退休名单了,而且在现有上校名单上的人生下来之前就是这样了。但是,他在国防部的工作带来了特权,况且还是部长的私人幕僚。那是理由之一。另外三个理由是他军服上紫红色勋表所代表的那三颗金星。费利托夫是苏军历史上因为在战场上对敌英雄。而三次获得苏联英雄勋章的唯一的军人。上校知道,得这种勋章的还有别的人,通常是政治奖励。这使他在审美观念上感到很不舒服。这不是给参谋工作的奖章,更不是—个党的—员,送给别人别在翻领上的华而不实的装饰品。“苏联英雄”这种只应该限于颁发给他这种曾经为祖国出生入死,流过血——而且往往是为国捐躯的人。每当他穿上军服,就想起这一点来。在他的衬衣下面,是最后—颗金星带来的,塑料似的伤疤,当时正当他转过他的76毫米炮对准德寇时,一发德国88毫米炮弹穿透了他那坦克的装甲,引着了弹药架,他的衣服也着火了,然而他射出最后一发炮弹,消灭了那个德寇炮组。这个战役使他的右臂只有一半的活动能力,他不顾这些,仍然带领全团剩下来的人在库尔斯克凸形阵地又坚持了两天。假如他当时同其余的坦克手一起跳出坦克,或者遵照团军医的建议马上转移到后方,他可能完全恢复,但是,不,他知道他不能不回击,面临战斗不能抛弃他的部属。于是他开炮了,回击了,但被烧伤了。他心想,要不是那样,他可能成为一个将军,说不定还当上元帅了。会不会跟今天的结局不一样呢?不过费利托夫是一个十足的现实世界的人,不会长久停留在那种想法上。他要是参加了更多的战斗,可能已经被打死了。可不是吗,他当时跟叶莲娜在一起,她几乎每天都到莫斯科的烧伤医院去,起初还因为看见他的烧伤面那么大感到害怕,后来她和米沙一样引以为荣。她的男人是为祖国而负伤的,这一点没有人能提出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