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构陷阴谋未果洪唆使应对宋“乘机下手”

在2月2日应夔丞向国务院发出“冬电”后,构陷“孙黄宋”计划即进入行动阶段。2月4日,洪述祖写信给应夔丞,向其讲述了袁世凯看到计划后的反应:

夔弟足下:冬电到赵处即交兄手,面呈总统,阅后色颇喜,说弟颇有本事,既有把握,即望进行云云。兄又略提款事,渠说将宋骗案情及照出之提票式寄来以为征信,用此飞函驰布。望弟以后用“川密”与兄,不必再用“应密”,缘(经)程君之手,即多一人也,且智老处手续不甚机密。此信到后,望来简电,“函到”二字足矣,或加“件照寄”三字,以杜邮局迟误之弊(连邮局亦须防)。手此,即颂台安。名心启。二月四日。[112]

对此函,《民立报》附加按语分析道:“按‘冬电’即应夔丞故为大言,以倾陷国民党重要人物之电。赵付洪,洪呈袁,袁阅后喜悦,可见袁忌嫉之念,蓄之至深,闻有倾陷之谋,即深叹为颇有本领。又可见洪、赵朋比为奸,无所忌惮。民贼之手段,其辣如此。然应所云‘骗案’及‘提票’,实皆子虚乌有之谈,倾陷不成,而暗杀之谋亟矣。”[113]此种分析大体可以成立,不过此时谈杀宋为时尚早。又,国民党人徐血儿云:“洪致应电有‘面呈总统,阅后色颇喜’及‘面呈总统、总理阅过’等语,而所谓‘既有把握,即望进行’云云,即袁嘱洪转应之言,是则大暗杀案非特经袁世凯预闻,而且由袁世凯嘉许,令应进行也。此袁世凯与赵秉钧为大暗杀案之元凶正犯之确证也。”[114]这显然是过度解读,与原函意思并不相符。另一国民党人宗良则视此函为“袁谋杀宋先生间接之铁证”之一,“虽百喙而不能辩”。[115]这一表述稍微严谨一些,但显然也理解有误。袁阅过“冬电”以后“色颇喜,说弟颇有本事”,证实了购买“宋犯骗案刑事提票”计划的确主要由应夔丞提出。“既有把握,即望进行”,与“东电”中之“似已操有把握”,和“冬电”中之“其一已有把握”,隐相呼应,尤可指实袁世凯确实看到了该构陷计划,并指示进行。但袁世凯并未完全相信应夔丞可以做到,故在洪述祖“略提款事”后,袁表示需要应夔丞将“宋骗案情及照出之提票式寄来,以为征信”。于是,洪“飞函”告应。这是洪述祖第一次催促应夔丞提供构陷宋教仁的材料。因为即将进入实施阶段,而且事属不可告人,故洪述祖为防泄密,叮嘱应夔丞以后改用“川密”发电,以防用“应密”时于程经世或赵秉钧处泄露消息。这说明赵秉钧、程经世虽与闻其事,但洪述祖因与赵、程关系并不密切,故对二人又有所提防。为防邮件泄密,洪述祖又要求应夔丞回电时只要简单写“函到”二字,或加“件照寄”三字即可,由此亦可见洪述祖确信应夔丞可以购到“宋犯骗案刑事提票”。为此,他“屡次函电促其进行,催取此件”。[116]洪述祖此时既谋求获取“宋犯骗案刑事提票”,则其无杀宋之意可知,否则直杀之可耳,何必多此一举。

对2月4日函,洪述祖1913年5月在青岛接受德国胶澳审判厅讯问时,曾试图推翻。其供词云:

二月初四日余致应书于上海,称余已将此事报告大总统,大总统面有喜色云云。而实则余并未如此办过。余如此写信,不过欲激动应耳。余又称大总统曾言须将该案详情查明,并须觅得拘票照片作据等语。[117]

洪、应合谋构陷“孙黄宋”,主要目的之一是借机向政府索款30万元,在当时财政极度困窘的情况下,这个数目可以说是一笔巨款。倘若真如洪述祖所言,他并没有将构陷计划报告袁世凯,则没有袁世凯之批准,30万元从何而来?洪、应谋利之目的又如何能够达到?因此,其说法根本经不起推敲。洪在青岛德国法庭接受讯问之时,正值各方强烈要求政府将其引渡归案,洪述祖极力否认他与应夔丞构陷国民党领袖的计划得到袁世凯支持,不过是为了自己不被引渡归案而与袁、赵讨价还价的结果,本书第六章将专门论述这一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