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宗泽一身戎装,立马大河涛声堤上,极目眺望绚丽秋色。但见夕阳晚照中,落霞辉映下,深秋时节的汴河两岸,遍野流丹,层林尽染,万紫千红,分外壮观。

这是刚刚参加过临风寨抗金联军誓师大会的宗泽,在亲兵队簇拥下回城的途中,再次经过这一处气势雄浑的汴京名胜。

此时已是九月中旬,距中秋之夜平叛,转眼又过了月余。

在宗泽的感觉上,这月余时光是既短且长。说它短,确实短,三十来天,不知不觉,去也匆匆。说它长,也很长,因为在这一个来月中的每一天,甚至每一刻里,宗泽都过得异常饱满,当然办公效率也高得惊人。

平叛之后的重中之重,是对各路义军的整编。

京东魁首王子善归顺宗泽,对其他义军的带动作用非常大。平叛消息传出的数日内,分布于京畿一带的大多数杆子,即纷纷表示了愿归东京留守司节制之意。其中诸如杨进、李贵、杨再兴、王大郎、丁进、李成、张用、董彦正、孔彦舟、曹成等部,皆属兵员众多实力雄厚之伍。

这种千军万众自拔来归的局面令人振奋,而相应之务却也头绪繁多。虽有闾勍负责接待,但许多义军首领皆希与宗泽面谈。出于对这些江湖豪杰的尊重,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宗泽对此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哪怕是只能抽出片暇,也要见缝插针地接见。仅此一项事宜,便耗去了他的大量精力。

平叛的善后工作也很吃重。其中主要的一项,是对参与叛乱行动人员的处置。这件事虽有有司负责,但需要宗泽亲自过问之处也不少。

参与叛乱者的情况分两种,一种是受人摆布的普通民众;另一种是逆党的骨干成员。宗泽的政策是,对于前者,既往不咎,晓以大义,欢迎参加抗金队伍。对于后者,则要依法量刑,恩威并施,可宽赦的适当宽赦,该镇压者坚决镇压。

为了争取那些误入歧途的民众,特别是老佛崖的广大弟兄,宗泽苦口婆心循循善诱,最终取得了良好的招安效果。对于逆党骨干成员的审判,宗泽更是每场必到,对每个案犯的最后判决进行了认真推敲。这个工作量,也是相当大。

为了最大限度地凝聚人心,宗泽对虽涉大逆之罪,但有重大立功表现的侯云甫、简师元、范光宪等人,不仅免其一死,还都予以留用。这一功过分明的做法,对增强人们对官府的信任度,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关于上述人员的归宿,在此顺便做个交代。侯云甫出于种种顾虑,月余后便主动辞职,携眷隐居他乡。范光宪所在的部队在某次战斗中被金军打散,范光宪从此下落不明。有人说他降了金,但是未见确证。简师元后来战死抗金沙场,身后被追授为定远将军。

此间还有一桩大事,亦是旁人不能为宗泽代劳的,那就是商定信王赵榛的去向。

当前朝廷龟缩在应天府,进退无措,实质上是打算继续南迁。这对于形成举国抗金之势,已经造成了非常不利的影响。而作为皇室宗亲的赵榛,此时若能留在中原,其意义便相当明显。所以,宗泽对赵榛的去向十分关注,非常希望这位青年亲王能以国事为重,做出正确选择。

但是这事不能勉强,必须是赵榛心甘情愿。而赵榛此番来京,也正是为了商谈解决这个问题。

于是,宗泽专门抽出大块时间,与赵榛进行了数次密谈。

在密谈中,宗泽既恳切地表明了自己的愿望,也客观地分析了赵榛做出不同选择可能产生的不同后果。赵榛不是个无胆无识之辈,这一点从他能够机智果敢地只身脱险一事上就能看得出来。他果然没有辜负宗泽的期许,在充分考虑了方方面面的得失利弊后,他最终做出的抉择,是留驻中原,竖旗抗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