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关陇集团和武后势力的短兵相接(第4/5页)

望着渐渐消失于身后的长安,泪水湿润了双眼,这一次对他来说,也可能是一场生离死别,从此他将步入人生的漫长旅途,长安与他再无瓜葛。

长安的官场百态,也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遥远、奇怪而渺小。在那个遥远狭窄的世界里,所谓忠、义、君、臣,如今皆化为虚空的幻影,出现于夜晚的黑暗之中。不管是褚遂良或来济,甚至于长孙无忌的相貌,如果不用心去想,都不过是一团模糊而奇异的形象而已。韩瑗不敢想,也不忍去想他那远在长安的妻子,那么远,那么不可企及!

在这孤独的世界里,韩瑗的苦恼并没有维持太久的时间,他中了瘴气,也没有得到适当的治疗,痛苦地死于振州刺史任内,享年53岁。

或许是因为缺乏联络的原因,韩瑗去世的消息并没有得到来自于京都之地的回应。

以前,强烈反对武氏立后的五个重要人物中,褚遂良、韩瑗、来济、裴行俭等四人已先后被各个击破,只剩下长孙无忌一个人而已。可是,这最后的一个人,也是最可怕的对手,是最顽强的敌人。武则天采取此种策略,无非也想要就此孤立长孙无忌。

眼见着政治盟友一个个垮台,眼见着武则天封后,眼见着自己的政治对手风生水起。长孙无忌却变得异常沉默,一个帝国的权力大佬就好像在一夜之间消失了。这位关陇集团的核心人物,在武则天当了皇后以后,就不问世事,埋头研究起了学问。

从显庆元年(公元656年)起,他与史官、国子监祭酒令狐德棻合作,陆续编出了武德、贞观两朝《国史》。还组织史官编撰了梁、陈、周、齐、隋《五代史志》三十卷,组织礼官修成了《显庆新礼》一百三十卷。

外面在厮杀,他却稳坐著书斋;其他的关陇大佬接二连三被贬,不见他发一言,这真是一场奇特的“静坐战争”。他这是心灰意懒,是无能为力,还是惧祸?关陇集团和武后势力的此消彼长,有太多不可思议之处。武则天的进展,真是太顺利了。

首先,关陇一派这几年虽然处于劣势,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大批既得利益者,要维护自己的利益,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会构成顽强的阻力。其次,广大的中间人士恐怕也看不惯显庆新贵们的卑污,不会积极附和武后势力。再者,“后党”一派的人数实际上少得可怜,他们不过就是敢跳出来而已。论资格、论声望、论实力,都微不足道,就算有高宗和武后的支持,也不至于这么痛快地过关斩将。

但是,一个声威赫赫的官僚集团,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搞垮了,没有激烈的反抗,没有宁死不屈之士,没有覆灭前的绝唱,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究其缘由,就在于关陇的第一领袖长孙无忌放弃了反抗。

长孙无忌是一个长于行政与智谋的官僚,在生死存亡之际,怎么会有如此的书生气?一切的缘生缘灭,都是由于信念的破灭。

唐这个国家,虽然是高祖李渊缔造的,但在整个贞观时期,可以说是由太宗李世民再造了国家。而长孙无忌,则是再造国家的灵魂人物。

看到自己亲手创造的国家,一天天变得陌生,他大概是感到了空前的幻灭。他是“玄武门之变”的坚定发起者,可以说没有他,也就没有唐太宗李世民,没有贞观时代的风云激荡。几年来,眼看着永徽年间,一个比宫女高级不了多少的女人渐渐坐大,控制了皇帝和朝政,一些急功近利的低级官员,一夜之间爬上最高的政治平台逞狂,这难免会让他寒透了心。

他看到了政治理想的虚无。一切光辉灿烂之物,瞬间一钱不值。那么,还有什么值得自己去为之奋斗?放弃一切,这就是他在严峻的现实面前所做出的带有极端个人色彩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