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关于民主国家的信仰的主要来源[2](第2/8页)

公众观点不仅是民主社会中个体理性的唯一指南,而且相比其他社会形态,它在民主社会中的影响力要大得多。由于彼此间的相似,平等时代中的人不会将信仰建立在他人身上。但这种相似性会让民众无比信任公众的判断,因为在他们眼中,公众的判断如若与众人共识相去甚远,则不会被视作真理。[11]

生活在民主国家的人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与周围人相比较之时,他们会骄傲地感受到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平等。但一旦环顾四周,从全体的角度看时,又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而在面对集体行动时,这种独立于其他同胞的平等感却会让他感觉到孤立无援。[12]

所以,民主制国家的公民所拥有的强大力量是贵族制国家所无法比拟的。公众将信仰强加并渗透到个体身上的方式不再是游说,而是用集体思想强压个人智力。

在美国,公众会为个体提供大量现成的观点,以减轻个人构建自我观点时的负担。每个人都是这样不加检验地接受大量关于哲学、道德和政治的理论。而且,如果更加细致入微的观察,我们就会发现宗教会在社会中起支配作用是因为它是一种共同观点,而非神启教条。[13]

我明白,在美国人看来,政治法令就是让多数人统治社会的法律。[14]这样一来,多数人对智力的支配作用就会大大增强。因为大家都倾向于认为,统治者肯定比自己有智慧。[15]

在美国,多数人手中的这种无限政治威力其实增强了公众观点对个体公民的影响,但这种威力并非是产生这种影响的基本因素。这种影响应该是源自平等自身,而不是来自平等的个体构建出来、或多或少得到公众拥护的制度。通常的观点认为,由国王统治的民主国家中,多数人对智力的控制程度没有纯粹的民主国家那样绝对,但仍具高度的绝对性。而且,在平等时代,不管人们受到的是什么样的政治法令的控制,我们都能预见,人们对于公众观点的信仰就会成为某种宗教,而多数人就是这种宗教的先知。

所以,智力权威也许会有变化,但它并不会没落。而且,我认为它绝不会消失,反而会很容易变得强大,最终会把个体的理性行为限制在极小的范围之内,与人类的非凡和幸福极不相称的范围。我清楚看到了平等中存在的两种倾向:一种会把每个个体的大脑引向全新的理念,一种会很容易就让个体放弃思考。我还注意到,在特定的某些法令的统治下,民主会怎样消除深受民主社会欢迎的思想自由。因此,人类的头脑在打破所有阶级或者个体强加其上的桎梏之后,会盲目地服从于大多数人的集体意志。[16]

如果民主国家的专制统治代替了妨碍或者推迟个体理性飞速发展的权力,那也只是恶魔换了张天使脸庞而已。人类无法独立生活,只会陷入同样的困境和本质相同的奴役状态之中。我再次强调,那些把智力自由视为神圣的人,憎恨专制君主制和专制统治的人,都应该反思。对我而言,当权力之手压在我头上之时,知道这只手是谁的无关紧要,我不会因为有千万只手将枷锁举在我面前,就自投罗网。

注释


[1]1. 一个人不能不依照教条信仰行事:

(1)如果没有教条信仰,就没有一般观念,因此就没有普遍行为;所以它对社会来说是必要的。

(2)个人的思想既没有必需的时间也没有必需的力量去发展他自己关于所有事物的观点。如果他这样做了,他只会得到模糊的概念和不完整的观念。因此教条信仰对个人来说是必需的。

2. 如此,这样的信仰就总是会存在。问题只是在于寻找它们的来源。

3. 民主社会的人会将他们的信仰的仲裁者置于人性之中,而不是凌驾在上或者超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