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我把日来吞了”:繁丽的新诗(第6/10页)

我想那缥渺的空中,

定然有美丽的街市。

街市上陈列着一些物品,

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

你看,那浅浅的天河,

定然是不甚宽广。

那隔河的牛郎织女,

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

我想他们此刻,

定然在天街闲游。

不信,请看那朵流星,

那怕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

但这也分明是一种逃避。而逃避不可能是永久的。曾有过天狗般能量的诗人在逃避之后如何转化那巨大的能量,将是凶吉未卜的。

郭沫若1928年出版的《前茅》,除《序诗》写于1928年外,其余22首诗实际都写于1921至1924年。这里不再有《星空》中的逃避和低徊,但也没有回到《女神》的自由和无畏,而是更多地进行预言和召唤。他预言“静安寺路的马路中央,终会有剧烈的火山爆喷”,他预言太阳“在砥砺他犀利的金箭,要把妖魔射死”。在《太阳没了》一诗中,作者颂扬刚刚去世的列宁:

他灼灼的光波势欲荡尽天魔,

他滚滚的热流势欲决破冰垛,

无衣无业的穷困人们

受了他从天盗来的炎炎圣火。

郭沫若实在是个预言诗人,他总是能够第一批站到时代的最前列。在每一个历史转折关头,他都毫不顾及以往的旧我,像初生婴儿一样坦荡地跨人时代先锋队,他以“天狗诗人”而立业,但若纵观他的一生,郭沫若实在不愧为一位“前茅诗人”。

写于1925年初春的《瓶》,是40多首短诗组成的爱情诗集。其实这也是《女神》中相应部分的扩展发扬。爱的热烈、浪漫、焦躁、痛苦,都表现得深刻而奇异,也可说是作者丰富曲折的爱情经历在艺术上的投影。不过,把郭沫若全部诗歌一并考察,则会发现他并没有那么多的艺术“转折”,他后来所有诗集的调式和诗眼,在《女神》中都可找到端倪和源头,只不过是主旋律和插曲之别而已。所以说《女神》一出手便成为郭沫若诗歌艺术的顶点,其他诗集只是由这天池分溢出来的支流而已。郭沫若自己回顾说:“但我要坦白地说一句话,自从《女神》以后,我已经不再是‘诗人’了。自然,其后我还出过好几个诗集,有《星空》,有《瓶》,有《前茅》,有《恢复》,特别像《瓶》似乎也陶醉过好些人,但在我自己是不够味的。要从技巧一方面来说吧,或许《女神》以后的东西要高明一些,但像产生《女神》时代的那种火山爆发式的内发情感是没有了。潮退后的一些微波,或甚至是死寂,有些人是特别的喜欢,但我始终是感觉着只有在最高潮时候的生命感是最够味的。”(《沸羹集·序我的诗》)

《女神》是1921年中国文坛的高潮,也同时使1921年成为20世纪中国百年文学的高潮之一。

在《女神》的冲击波汹涌过后,中国新诗开始了百花争妍。1922年5月上旬,一本叫做《湖畔》的诗集在上海出版了。这是一个月前刚刚成立的中国第一个新诗社团——湖畔诗社的第一枚硕果。集中收有应修人、潘谟华、冯雪峰的诗作和从汪静之《蕙的风》中选出的6首小诗。初版3000册一问世,立刻引起了热烈的反响。郭沫若、叶圣陶、郁达夫等写信致贺。到了1922年9月,汪静之《蕙的风》出版,由朱自清、胡适、刘延陵作序,周作人题写书名,短期内就印了5次,销售2万余部。1923年12月,湖畔诗社又出版了《春的歌集》,收应修人、潘谟华、冯雪峰三人诗作105首和冯雪峰怀念潘谟华的文章《秋夜怀若迦》。湖畔诗社的影响日益扩大,1925年3月又出版了谢旦如的《苜蓿花》,另外还创办了文学月刊《支那二月》。

湖畔诗社被视为“真正专心致志做情诗”的社团。其实他们除了爱情,也吟咏大自然和其他事物,只是爱情诗写得一枝独秀,给人们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潘谟华有一首写于1921年12月的《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