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我把日来吞了”:繁丽的新诗(第2/10页)

第二辑的30首诗是《女神》的主体,是“五四”时期激荡千万青年心胸的洪钟大吕。其中第一首长诗《凤凰涅槃》,是《女神》中篇幅最长的作品。它借古代天方国神鸟“菲尼克司”(Phoenix),满五百岁后,“集香木自焚,复从死灰中更生,鲜美异常,不再死”,和中国关于凤凰的传说,写成了一部气壮山河的民族更生的史诗。长诗分为序曲、凤歌、凰歌、凤凰同歌、群鸟歌和凤凰更生歌五部分,结构上俨然是一部华丽辉煌的交响乐。序曲中,一对凤凰在除夕将近、寒风凛冽的丹穴山上集木歌舞,燃火自焚。凤歌中,对茫茫宇宙发出一连串本体性的天问和诅咒:

宇宙呀,宇宙,

你为什么存在?

你自从哪儿来?

你坐在哪儿在?

你是个有限大的空球?

你是个无限大的整块?

你若是有限大的空球,

那拥抱着你的空间

他从哪儿来?

你的外边还有些什么存在?你若是无限大的整块,

这被你拥抱着的空间他从哪儿来?

你的当中为什么又有生命存在?你到底还是个有生命的交流?

你到底还是个无生命的机械?

……

宇宙呀,宇宙,

我要努力地把你诅咒:

你脓血污秽着的屠场呀!

你悲哀充塞着的囚牢呀!

你群鬼叫号着的坟墓呀!

你群魔跳梁着的地狱呀!

你到底为什么存在?

我们飞向西方,

西方同是一座屠场。

我们飞向东方。

东方同是一座囚牢。我们飞向南方,

南方同是一座坟墓。

我们飞向北方,

北方同是一座地狱。

我们生在这样个世界当中,只好学着海洋哀哭。

这里的天问反映了新文化运动所宣传的科学精神,表现了“五四”时期中华民族的眼界已从狭小的“九州”扩展到整个苍穹。而这里的诅咒则表达了对黑暗现实世界的全面否定。

凰歌中,回顾五百年生涯,发出无尽的悲鸣:

啊啊!

我们年青时候的新鲜哪儿去了?

我们年青时候的甘美哪儿去了?

我们年青时候的光华哪儿去了?

我们年青时候的欢爱哪儿去了?

去了!去了!去了!

一切都已去了。

一切都要去了。

我们也要去了,

你们也要去了,

悲哀呀!烦恼呀!寂寞呀!衰败呀!

这是对五千年文明史的总结。曾有的繁荣富强都已过去,如今已是穷途末路。

于是,凤凰同歌:

啊啊!

火光熊熊了。

香气蓬蓬了。

时期已到了。

死期已到了。

身外的一切!

身内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

请了!请了!

群鸟歌是作为与凤凰高洁品格的对比,写其他凡鸟幸灾乐祸的丑态。这里有霸道的岩鹰、自恋的孔雀、贪鄙的鸱枭、驯顺的家鸽、善辩的鹦鹉、高蹈的白鹤。它们组成了一幅世态百丑图,正是黑暗现实的一幅素描。

最后的凤凰更生歌是全诗的高潮。首先由鸡鸣唱出“导板”:“死了的光明更生了”,“死了的宇宙更生了”,“死了的凤凰更生了”。然后是凤凰一浪高过一浪的反复和鸣:

火便是你。

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

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1欢唱!欢唱!

凤凰高唱着“我们更生了”,“一切的一,更生了”,“一的一切,更生了”。“我们新鲜,我们净朗,/我们华美,我们芬芳”,“我们热诚,我们挚爱。/我们欢乐,我们和谐。”“我们生动,我们自由,/我们雄浑,我们悠久。”最后,全诗达到了高潮:

一切的一,常在欢唱。

一的一切,常在欢唱。

是你在欢唱?是我在欢唱?

是他在欢唱?是火在欢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