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与熊共舞(第3/17页)

这时,从一条小路里又冲出一队暴徒,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们几个小声地互相传话,让大家都躺在地上装死。就这样,我们又躲过了一劫。他们过去之后,我们爬起来继续前行。卫兵们建议我不要看地上的尸体,以免晕倒。半小时后,四处的枪声渐渐稀疏,我们来到一户农家小屋前。屋主人担心让我们进去会给他惹来麻烦,试图撵我们走。结果还没等他开口,我就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我看到卫兵们正在用冷水给我洗脸,一边用扇子给我扇风。其中一个卫兵开门出去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结果他刚一出门,我们就听到一阵激烈的枪声。屋内的那个卫兵一个箭步冲过去把门关上,然后对我说,屋外的那个卫兵已经中弹,这会儿估计已经不行了。

枪声平息之后,我打扮成一个老农妇,那个卫兵则化装成小贩的模样,然后我们一起离开了那座小屋。在路上,我捡了一个篮子,又拾了一些蔬菜放在篮子里,一路带着。后来我们来到一位朋友的家中,他家那天上午已经被搜查过一次。继续往前走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于是我们便在那里过了夜。那天晚上枪声一直没有停过,当听到从炮艇那边传来的大炮声后,我们立刻变得信心百倍:这说明孙文已经安全了……

第二天早上,我仍穿着那身农妇的衣服跟其他人一起到了厦门。在厦门,另一位在铸造厂工作的朋友给我准备了一条小艇,我们一起坐着这条小船到了岭南的一处住宅。江面上到处是装满战利品(姑娘和财物)的船只,正在把这些战利品往安全的地方运送。据说有两个运气不好的姑娘,因为跟我长得相像而被抓进了大牢。就在我离开广州的那天下午,我过夜的那位朋友的房子再一次遭到搜查。

最终,经过一场生死考验之后,我于当天晚上成功与孙文在炮舰上会合。随后我们便化装去了香港。

孙文在逃亡的过程中曾遇到一支敌军,不过没有被他们认出来。他的卫兵们手持枪,护送着他登上了国民党的“永丰”号炮艇,后来庆龄就是在这条船上与他会合的。他们暂时安全了,孙文不甘心就这样乘船逃亡,于是一干人马只能在船上等待。他现在急需援助,但他发出第一封电报后,蒋介石并没有做出回应。6月18日,越来越陷入绝望之中的孙文给蒋介石发出了第二封措辞严肃的电报:“情况危急,切盼驰援。”

虽然孙文此时已经陷入乱局之中,但这一次,蒋介石决定出马了。他迅速从上海南下,到“永丰”号上与孙文会合。接下来的56天里,这艘船变成了他们浮动的指挥部,蒋介石似乎要准备组织反击。据说,听到蒋介石又回到了广州的消息,陈炯明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紧皱眉头说:“有他在孙先生身边,肯定会出不少鬼点子。”这话后来成了不易之论,不过这一次蒋介石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炮艇上热得跟蒸笼一般,船上的人差不多快给蒸熟了。他们的白色制服和便服经过浑浊的江水长时间的洗涤,已经变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为了消遣,蒋介石开始阅读福尔摩斯侦探小说。到了晚上,他便带着一帮突击队员溜上岸去采购食物(也许也会忙里偷闲找点小乐子)。在一个个漫长的白天里,为了表明他现在已经改掉坏脾气,蒋介石还会与大家轮流打扫甲板。

我们很难相信,蒋介石是出于真正的骑士精神才会在这个时候前来帮助孙文,并做出这些不符合他性格特点的事。截至当时,每当孙文遇到困难或挫折,蒋介石都会离他而去。对孙文发出的第一封求助信,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第二次却应声而至。细查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蒋介石的一些信件,我们可以发现,蒋介石是受他在上海的那些右翼朋友的派遣才回来帮助孙文的。因为那些人比蒋介石看得更清楚,知道这是蒋介石跻身国民党高层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谁在这个不幸的黑暗时刻像桑丘·潘沙[1]那样来帮助这位堂吉诃德式的老革命家,都会让他感激终生。看到孙文对苏维埃俄国和马克思主义越来越感兴趣,蒋介石的那些密友们深感不安。起初他们的担心或许有些夸张,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