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〇(第4/5页)

凯瑞丝回到家中时,她父亲正好出门。她惊讶地瞪着他。他只穿着内衣:一件长内衣,一条内裤和一双长袜。“你的衣服呢?”她问。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发出了一声难听的惊叫。“我有点心不在焉了。”他说着就转回门里去了。

她想,他准是脱掉外衣去了厕所,随后就忘记再穿上了。这只是因为他的年纪吗?他才四十八,再说,看来比仅仅是忘性大还要严重呢。她觉得不安了。

他返回来时已经穿戴如常了,父女俩一起穿过主街,进入了修道院的地界。埃德蒙说:“你告诉梅尔辛钱的事了吗?”

“说了。他大吃了一惊。”

“他说什么了?”

“他可以放慢进度,少花些钱。”

“可那样的话,我们到明年就不会有现成的桥了。”

“不过,他说,总比把桥建到半途而废要强啊。”

他们来到了出售孵蛋鸡的珀金·韦格利的摊位处。他那个爱卖弄风情的女儿安妮特,脖子上搭着一根皮带,上面挂着咸鸡蛋的托盘。凯瑞丝看到柜台后边是她的朋友格温达,眼下她为珀金干活呢。格温达有了八个月的身孕,乳房沉甸甸的,肚皮隆起,一只手撑在后腰上,一副背痛的准妈妈的传统姿态。

凯瑞丝计算着,自己要是没服玛蒂的药的话,现在该怀孕八个月了。在流产之后,她的乳房流出了奶水,她不由得想到这是她身体对她的行为的责难。她忍受着后悔的痛苦,不过每当她从逻辑上考虑这件事时,她深知,若是她有时间再重新来过的话,她还会照样做的。

格温达看到了凯瑞丝的眼神,会心地一笑。不管事情有多古怪吧,格温达已经如愿以偿:伍尔夫里克成了她的丈夫。他此时就在那儿,壮得像匹马,比先前英俊了一倍,把一捆板条箱装到车板上。凯瑞丝为格温达感到一阵激动。“你今天觉得怎么样?”她问。

“我的后背疼了一上午了。”

“唉,没多久了。”

“我琢磨还有两三个星期吧。”

埃德蒙问:“这是谁,我亲爱的?”

“你不记得格温达了吗?”凯瑞丝说道,“过去这十年里,她至少每年到咱家做一次客!”

埃德蒙笑了。“我没认出你来,格温达——准是因为你怀孕了。不过,你看着挺好的。”

他们继续向前走。伍尔夫里克没有得到遗产,凯瑞丝知道:格温达在这项任务上是失败了。凯瑞丝没有十分把握的是,去年九月间,格温达去求拉尔夫的时候是如何进展的,可似乎是拉尔夫作出了善意的承诺,后来却变卦了。反正,如今格温达痛恨拉尔夫,那种情绪简直吓人。

附近是一排摊位,本地的布商在出售褐色的土布,那种织得很松的东西,是除去有钱人之外都要买来自家缝做衣服用的。他们像是生意不错,与羊毛商大不一样。原毛是一种批发生意——缺了几个大买主就能使整个市场一蹶不振。土布可是零售生意。任何人都需要,谁都得买。或许在时日艰难时,生意会差一些,但人人都需要穿衣啊。

凯瑞丝心底生成了一个模糊的念头。商人们卖不出羊毛时,有时就织成绒,然后再卖,但那样太费工,而且褐色土绒布也没多少利。大家都想买便宜货,销售商就要维持廉价。

她以新目光看待这些布摊了。她说:“我不知道什么最赚钱。”土布每码十二便士。你要再花上六便士才能买到在水中锤击后变厚实的上品,而要是再染上天然的褐色之外的颜色,就要花钱更多。染匠彼得的摊位上有绿色、黄色和粉色的布,要两先令(二十四便士)一码,尽管色泽并不很鲜亮。

她转脸对着父亲,准备把刚才的想法跟他讲讲;可是还没等她开口,就出了些事引开了她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