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第3/6页)

“我还活着,我很抱歉。”

“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愿意你死。我曾经爱过你啊。”

“我也爱过你,就像我这样的男人能够做到的那样深深地爱着你。”

凯瑞丝皱起了眉头。他说“我这样的男人”是什么意思呢?他是那种爱恋别的男人的人吗?修士们常常都是同性恋的。

不管他是什么意思,劳琳像是理解了,因为她轻柔地说:“我知道你爱过我。”

随后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凯瑞丝深知,她和梅尔辛是不该偷听这种亲密的谈话的——但现在已经来不及现身了。

劳琳说:“你高兴吗?”

“高兴。我生来就不该是丈夫或者骑士的。我每天都为孩子们——也为你祈祷。我祈求上帝从我手上洗掉我杀死的一切人的血迹。这是我始终想过的生活。”

“既然这样,我祝福你过得好吧。”

“你真够大度的。”

“你大概再也看不到我了。”

“我知道。”

“吻吻我,道再见吧。”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寂静,随后,轻轻的脚步声走远了。凯瑞丝依旧躺着,几乎不敢喘气。又停顿了一会儿,她听到托马斯哭了。他的抽泣声是捂住的,但像是发自内心深处。她听到他走远的脚步声。

她和梅尔辛终于可以动弹了。他俩站起身沿阁楼下到螺旋形楼梯。他们走过大教堂的中殿时,谁也没有说话。凯瑞丝觉得她像是盯视着一幅悲剧味道十足的绘画,画中的人物凝固在这一时的戏剧姿势中了,他们的过去和未来只能猜测了。

如同一幅绘画一样,那场面在不同的人心中激发了不同的情感,梅尔辛的反应和她的并不一样。当他们走进潮湿的夏日午后的户外时,他说:“多么凄惨的故事啊。”

“让我生气,”凯瑞丝说,“那个女人让托马斯给毁了。”

“你难以责怪他。他得保自己的命啊。”

“可现在她的生命就算完了。她没有丈夫,却不能再婚。她还得独自养活两个孩子。托马斯至少还有修道院。”

“她有伯爵夫人的宫廷。”

“这两处地方怎能相比?”凯瑞丝气恼地说,“她大概是那家的远房亲戚,被人家发善心照顾着,要她做些仆人的事情,帮助伯爵夫人收拾头发和挑选衣服。她别无选择——只好受制于人。”

“他也是的。你听到他说,他不能出那个圈子一步。”

“但托马斯有个职务,他是管修士入院的,他有权作出决定,他有事情可做。”

“劳琳有她的孩子。”

“没错!那男人负责方圆几英里之内最重要的建筑物,而那女人却让她的子女缠住了。”

“伊莎贝拉王后有四个孩子,有一度她曾是整个欧洲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但是她首先必须得摆脱她的丈夫。”

他们默默无言地向前走着,出了修道院的地界,进入主街,在凯瑞丝家的门前站住了脚。她意识到这是又一次争吵,而且话题和上次一样:婚姻。

梅尔辛说:“我打算到贝尔客栈去吃饭。”

那是贝茜父亲的店。“好吧。”凯瑞丝泄气地说。

梅尔辛走开时,她在身后冲他叫着:“劳琳要是从来没结婚的话,日子会过得更好的。”

他回过头来说:“她还能干什么呢?”

这倒是个问题,凯瑞丝一边往家里走,一边沮丧地想着。一个女人还能干什么呢?

屋里空荡冷寂。埃德蒙和彼得拉妮拉在宴会上,仆人们下午放了假。只有那条叫“小不点儿”的狗懒洋洋地摆着尾巴欢迎凯瑞丝。凯瑞丝心不在焉地拍着狗的黑脑袋,随后便坐在厅堂的桌边,闷想着心事。

基督教世界里一切年轻女性都一心只想嫁给她心爱的男人——为什么凯瑞丝对这样的前景如此畏惧呢?她这种非同一般的感情是从哪里来的呢?当然不是来自她的母亲。罗丝只想做埃德蒙的贤妻。她笃信男人们所说的女人低劣的观点。她那种从属地位让凯瑞丝觉得难堪,虽然埃德蒙从来没有抱怨过,但凯瑞丝怀疑,他已经厌烦了。凯瑞丝倒是对她那位蛮横又不可爱的姑母彼得拉妮拉比对她那百依百顺的母亲更尊重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