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第3/10页)

“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能逃避自己的责任。”

他们拐进了修道院的院子。大教堂前的绿地被参加羊毛集市的人们践踏得一片狼藉,布满了车辙、泥沼和大大的水洼。凯瑞丝看到教堂西面三扇巨大的窗户上映照着朦胧的太阳和裂开的云层,一幅画面像圣坛背壁的装饰画一样被隔成了三份。晚祷的钟声也开始敲响了。

凯瑞丝说:“想一想吧,你总是说想去看一看巴黎和佛罗伦萨的建筑。你现在全都要放弃了吗?”

“我想是这样。一个男人不能抛弃他的妻子和孩子。”

“这么说你已经把她看作你的妻子了。”

他搂住了她。“我永远不会把她看作我妻子,”他痛苦地说道,“你知道我爱的是谁。”

这一回她想不出巧妙的回答了。她张开嘴巴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她感到喉咙像是哽塞住了。她赶紧眨了眨眼睛,以免眼泪流出,随即她又低下头去,以遮掩自己的情感。

他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近。“你知道的,是吧?”

她强迫自己迎着他的目光。“是吗?”她的视线模糊了。

他吻着她的嘴唇。这次吻的感觉与她以前所经历的任何一次都不同。他的嘴唇移动得很轻柔,但一直顶着她的嘴唇,仿佛他是想永远记住这一刻,于是她恐慌地意识到,他是在想: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接吻了。

她紧紧地抱住他,想让这一刻持续到永远,但他终于抽回了身,实在是太短暂了。

“我爱你,”他说,“但我要娶格丽塞尔达。”

生和死都还在继续。小孩子在出生,老人在死去。星期天,屠夫爱德华的妻子埃玛在妒火中烧之下,用他们家最大的一把切肉刀砍了她那淫乱的丈夫。星期一,贝丝·汉普顿的一只鸡不见了,后来被发现在格林尼·汉普森家厨房的锅里炖着,于是格林尼被治安官约翰剥光了衣服鞭打了一顿。星期二,豪威尔·泰勒在圣马可教堂的房顶上干活时,脚下一根腐朽的圆木松动了,他摔了下来,砸穿了天花板,落在下面的地上,当场死去。

到星期三时,除了两座主要桥墩的残桩外,桥的残骸已清理完毕,木头都堆在了岸上。河道开放了,平底船和木筏就可以满载着在羊毛集市上采购的羊毛及其他货物,离开王桥前往梅尔库姆港,再从那里运往佛兰德和意大利了。

凯瑞丝和埃德蒙到河边检查河道清理情况时,梅尔辛正用打捞上来的木头扎一只木筏,准备摆渡人们过河。“木筏比船要好,”他解释道,“牲畜可以自己上下,车子也可以直接推上来。”

埃德蒙表情忧郁地点了点头。“为了每星期的集市,也只好如此了。幸亏到下一届羊毛集市时,我们就能有一座新桥了。”

“我看还不行。”梅尔辛说。

“可你跟我说过,建一座新桥需要一年!”

“是的,那是说建一座木桥。可如果再建一座木桥,还会塌的。”

“为什么?”

“请跟我来。”梅尔辛把他们领到一堆木料前。他指着一组巨大的圆木说:“就是这些木头组成了桥墩——它们可能就是国王赐给修道院的那著名的二十四根英国最好的橡树。请看看它们的底部。”

凯瑞丝能看出这些巨大的圆木原本是被削尖的,只是由于长年在水下泡着,它们的轮廓已经没那么分明了。

梅尔辛说:“木桥没有基础。柱子就是插在河床里的。那样并不结实。”

“可这桥已经矗立了好几百年了!”埃德蒙愤愤地说道。每当他和人辩论时,他都像是要吵架。

梅尔辛已经习惯了,没有在意他的语调。“可它现在塌了,”他耐心地说道,“有些情况发生了变化。木桥墩原先是结实的,现在却不结实了。”

“什么情况能发生变化?河还是那条河嘛。”